但这个时候刘秀才的事引发民愤,朝臣借此攻击考举,皇帝只能收回成命。
在场的读书人面色都凝重起来。
……
……
因为刘秀才的身份,再加上刘家亲友的官威,案件很快就从京兆府移交到了大理寺。
不过,张元作为案件初查者也继续跟了过来。
他阴沉着脸走进来,大理寺虽然也是讼诉之地,但没有吵吵闹闹的民众,也没有奔走的差役,这里屋殿肃穆,古木苍翠,回廊缠绕着紫藤,此时紫藤下有几人在低声说笑。
其中一个看到噔噔走来的张元,忙迎过来。
“张大人来了。”他含笑打招呼,又主动说,“寺卿大人不在。”
张元这些日子常往这里跑,人都认识了,唤声:“吴主事,刘大人一天天不见人影,可真是忙啊,下次要见他只能去会仙楼等着了。”
吴主事知道张元从哪里来的怨气,因为刘寺卿允许会仙楼拿走刘秀才罪书。
他不非议上官,也不掺和与自己无关的事,笑着打哈哈,说:“寺卿大人真忙,你也知道,这几年案件多,不过寺卿大人真是在忙刘秀才的案件,济城快马加鞭送来了佃户案的详情,大人去看了。”
张元脸色没有丝毫缓解,发出呵的一声:“大人终于有时间去看了啊,我都看完了,准备给大人誊抄过来,免得大人没时间移步……
吴主事摸着鼻头笑,哎了一声:“我们这里有新茶,陛下刚赐下的,张参军要不要尝尝?”
张元是个武人,但也能听懂这吴主事话里的意思,京城部衙这么多,能得到陛下赐新茶的可不多。
刘宴很被皇帝看重。
张元要说什么,身后有脚步声,夹杂着说话“大人回来了。”
他忙转过身,看到一个三十多岁面色黑黢黢的官员缓步而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吏。
这便是大理寺卿刘宴。
刘宴出身孝廉,当初入仕被分去晋王封地,刚到就接了拦路喊冤,将抢人妻女霸田占地的晋王妃的亲弟关进了大牢。
他倒不是要斩杀,甚至还没审问,但晋王妃弟荒淫无度,身子孱弱,又气又恨一腔脾气没发出来,气血攻心,犯了猛疾,死在了牢房。
闹出这种事,他被晋王拖进王府差点打死。
死里逃生后被贬到惠城,在外蹉跎十年,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才召回。
新帝在翻阅晋王罪案时,看到了他,特意叫来见见,本是只要展示一下圣恩,但刘宴在外蹉跎十年,官事民事历练,与皇帝奏对,让龙心大悦,于是被安排进大理寺任闲职。
一年后原大理寺卿被霍莲关进都察司牢狱,刘宴直接被提为大理寺卿。
“刘大人。”张元也不多话,直接说,“案件进展如何?下一步要如何做?”
刘宴说:“济城案卷说,那佃户一妻一女已经发配胶州,本官命人去胶州调卷查问了。”
张元忍着脾气说:“刘大人,那佃户妻女没什么可查的,她们没本事雇凶。”
刘宴说:“那可说不定,那妻女发配教坊司,指不定有人怜香惜玉……
“那佃户女十七八岁也算是青春年少,但已经死了,只余下一个妻!”张元再忍不住喊道,“一个老妻,姿容全无,先是住过牢狱又发配流离,教坊司都懒得要,直接让打扫茅厕,怜什么香?夜香吗!”
站在一旁的吴主事没忍住闷笑一声。
刘宴神情无波,看张元哦了声:“你查的还挺清楚。”
张元冷笑:“多谢大人赞誉,下官清闲,不比大人忙,案卷送来日也不看。”
吴主事老好人不说话,跟在刘宴身后的两个小吏不悦喝斥“张元,怎么跟大人说话!”
刘宴抬手制止,神情并无恼怒,说:“很多案件凶手往往掩藏在不可能中,所以还是要耐心仔细查……
“好,仔细查我没意见,但大人动作快些,还有,也管管眼前,官府还没定案呢,会仙楼已经讲了好几版的故事了,什么刘秀才自悔,什么女鬼寻仇艳情。”张元冷笑说,“民众乱哄哄倒无所谓,那些读书人也来京兆府闹了。”
刘宴哦了声:“他们闹什么?不去自查自身自省,还敢来闹事?让你们府尹查查他们吧。”
说罢向前走去。
让府尹查读书人?说的轻巧!
这个刘宴说话真是让人讨厌,张元忍不住想打他——但他不是晋王,打不得刘宴,而且就算晋王在,也打不了了。
私下都说,刘宴受陛下重用,其实是因为与陛下在书房对坐咒骂晋王,感怀自身,与陛下同病相怜的缘故。
陛下是太子的嫡亲弟弟,跟兄长最亲近。
太子死在晋王手里,皇帝心里痛恨啊。
“刘大人,不要再去查什么济城胶州佃户妻女了,凶手分明跟那些无关,不过是借了由头。”张元跟上刘宴喊道,“还是在京城严查,查刘秀才的身边人,刘秀才才情出众,不是说文人相轻吗?保不准是哪个嫉妒,杀了刘秀才。”
刘宴笑了:“张参军,你这故事讲的挺好的,也去会仙楼坐堂吧。”
“我去坐堂也不如刘大人,刘大人把受害者的遗信放在会仙楼卖钱,那才是发了大财了。”张元喊道,“刘大人如此会做生意,迟迟不肯结案,是巴不得再多死几个吧?”
这一下老好人吴主事也不看热闹了。
“张元,休要在我们大理寺撒泼!”他喊道。
两个小吏也已经扑过来,扭住张元“好大胆!”“辱骂上官!”“把他送去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