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苍穹逐渐有了亮的?意思时?,孙叔在木墩子上?磕了磕烟枪,站起身走到长青身边。
他将?手放在长青的?肩膀上?,良久后,幽幽开口道:“去处理一下你自己的?伤吧,这里有我们守着。不久之后,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闻言营帐内外的?人纷纷抬起头看向孙叔,布满厚茧的?手紧张地蜷缩着。
乌木赫此番做足了准备,就是为?了寻找一个?能进攻的?机会。
显然,蛮人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邓砚尘虽死里逃生,但身负重伤难支撑紧随而至的?战事。
眼见士气逐渐低沉,孙叔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去安慰。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隐在无边黑夜的?岭苍山模糊地影子,饱经风霜略显浑浊的?那双眼,倒映处手中?烟枪的?星点?火光。
光承帝卧病在?床, 朝堂之上大事小情皆由内阁商议过后?,再由高公公同他?回禀。
朝中?尚未有储君能协理政务,内阁地位在此时显得格外重要。
夜里, 宋诃就着烛火看着桌案上摆放的一沓子请兵符的文书, 眉宇间愁色更深。
首辅宋诃是朝中文官之首,他?出身世家, 自幼习得?是儒家中?庸思想, 崇尚的是仁义?之道。
同大多数世家出身的文官一样,但居庙堂之高, 宋诃对边境战乱和当?地百姓的生活状况了解甚少,从未见过兵祸之下的生灵涂炭,也不了解战场上局势的瞬息万变。
他?生于?京城, 长?于?京城, 半生忙于?公务, 见到的最多的是皇帝,是内阁阁臣,处理最多的是时?政要务。
他?一生致力于?如何培养挑选合适的人才,促使朝中?各个机构平稳运行的同时?, 帮助皇帝制衡百官以?保持朝局稳定, 江山永固。
多年来, 靖安侯府位高权重, 不仅一早成了皇帝所忌惮的对象, 更是横在?朝中?一众官员心中?的一座高墙。
与靖安侯不同的是,许侯爷戎马一生为的是四境安稳, 天下太平。
而追其根本, 许侯爷效忠的是天下,而以?宋首辅为代表的文官他?们心心念念维护的是君主的绝对权力。
即便这么多年, 靖安侯忠贞不渝从未生出外心,可这些历经?两朝的文官依旧奉行着未雨绸缪总好过追悔莫及之道。
且自邓砚尘前往北境御敌至今,兵部从未收到前线危机的军报。
光凭黎瑄一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书信,不论?是宋诃还是其余旁的朝臣,都难以?相信其真伪。
宋诃撑着头,按了按紧皱的眉心。
数日前户部尚书刘玄江的一番言论?在?他?头脑中?挥之不去,无论?是出于?朝堂制衡,还是司法公正,此番请兵增援一事都不能草率许可。
桌案旁的烛火微微摇曳,映照着文书上的楷书小字忽明忽暗。
宋诃花白的胡须泛着银光,良久后?,他?提起笔再次一一驳回了案上的奏折。
夜色沉沉,别苑内一片寂静,宫人所在?的房间皆已经?熄了灯。
许明舒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远处的苍穹。
直到天边隐隐有了些许光亮,许明舒方才收回神,抬手擦了擦脸上干涸的泪水,缓缓站起身看向床榻。
她的行李一早就收拾好,只等今日赶到宫门?前等候开门?,便可乘马车前往北境。
自她从裴誉口中?得?知了前世她身死后?发?生的一切,想见邓砚尘的心思一刻都不能再等。
至少她要亲眼看见他?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不是像梦境中?的沈屹那?般。
看见他?平安无事,才能放心。
许明舒换了一身简易的衣服,背起行李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出去。
耳房里的沁竹正在?熟睡,许明舒上前小心翼翼地替她整理掖了掖被?角。
两辈子,无论?去往皇宫还是出嫁后?住进东宫,沁竹都跟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此番她不告而别,心里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可现如今她什么也顾不上了,也无心再去应付。
这一世除了守护家人免遭重蹈覆辙之外,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弥补自己的过失。
前世,她将邓砚尘孤身一人留在?那?面?对绝望。
这一次,她说什么都不能看着他?远在?千里之外陷入困境。
许明舒毅然决然地扭过头,将自己写的书信留在?沁竹身边的茶盏下,转身离开。
别苑地处偏僻,宫道一片漆黑。
许明舒提着手里的兔子灯,沿着路中?央壮着胆子将步伐迈得?极稳。
再过半个时?辰宫门?就要开了,届时?满宫的宫人都会?起身劳作,她必须趁着夜色尽快赶过去等候。
临近宫门?时?,许明舒熄了手中?的灯。
执勤的官兵还在?打着瞌睡,凌晨的寒风阵阵,许明舒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冬日里白昼短,头顶漆黑的夜已经?逐渐变为深蓝。
许明舒吸了吸冻红的鼻子,见官兵开始巡视走动时?,正打算上前被?人从身后?揪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