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2/2)

谭昭昭更想见到李白,不过他这时还只在剑南道一带出入,杜甫则少年时代就开始游历天下。

李白未到洛阳或者长安参考的缘由,谭昭昭也清楚,他是因?为商人出身无法参加科举考试。

通过举荐出仕为官之路已经行不通,杜甫可以再考,李白却出仕无望,谭昭昭不禁替他惋惜犯愁。

怎么才能?让李白一展壮志呢?

进了屋,谭昭昭与张九龄分别去更衣,出来后?两人在廊檐下晒着太阳煮茶,张九龄递了杯给他,这时,门房进来回禀道:“高郎君来了。”

前几年谭昭昭提了朱砂之事,后?来高力士前来时,谭昭昭曾经状若无意问过一次,他称太医院给李隆基诊过脉,开了安神的方子,不过李隆基并不经常服用,偶尔会服用一两剂。

服用得再少,朱砂始终是金属,日积月累下来,凭着现在的医学水平,只有神仙能?救得了他。

谭昭昭已经有一段时日没见到高力士,张九龄在朝堂上能?见到李隆基,不过他比不过近身伺候的高力士更清楚其身子状况,她忍不住喜道:“赶紧让三郎进来。”

门房应是退下,很快,高力士就大?步进来,远远笑着与两人见礼:“我道张相今日歇息,定会在府中,原来还真是如此。”

张九龄笑问道:“三郎可是大?忙人,今朝怎么得空了?”

千山搬了胡塌过来,摆好请高力士坐下,他吃了一盏茶,眉头?微皱,道:“这些时日忙,着实走不开,今朝我出宫来有些事,恰好路过,进来见见九娘,吃两杯茶说说话?就走。”

谭昭昭屏声静气道:“宫内也无甚大?事,三郎怎地这般忙?”

高力士看了眼一旁的张九龄,纠结了下,斟酌着道:“就是陛下的一些事情,没办法,陛下只肯信我,我便一直歇在了宫里。”

张九龄察觉到高力士的防备,垂下眼眸吃着茶,一时没有做声。

谭昭昭身子动了动,问道:“三郎,可是陛下又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

高力士轻摇头?,道:“陛下一心?扑在寿王妃”他自?知说错了话?,忙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含混着道:“陛下晚上歇息不好,白日精力不济,哪有心?思去寻美貌小娘子。”

谭昭昭赶紧低头?,紧握着手上的茶盏,掩饰住眼里的喜意。

歇息不好精力不济,就是朱砂汞中毒的症状!

高力士离开之后, 张九龄见谭昭昭坐在那里怔怔出神,凝望着她沉静的容颜,脑子里飞快闪过些什么, 太快,且仿佛有?些?荒唐,使得他不禁失笑摇头。

过了?一阵,张九龄见谭昭昭还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眉头微蹙,关心?地道:“昭昭, 你怎地了?,可是遇到了难题?”

张九龄聪慧过人, 谭昭昭心?里一惊, 怕被他看出端倪, 忙整理了?情绪, 道:“没事, 我是在感慨,初见三郎的时候,他才这么点大。”

本是为了?岔开话题, 谭昭昭却很是感慨万千, 抬手比划起高力士的身高, “可怜得很,如今已经长得人高马大, 哪有?半点以前的模样?。先前我看到他发髻间已夹杂着好些银丝,岁月如白驹过隙,倏忽间就过去了?。”

张九龄道:“高三郎比你我都要年轻十余岁, 却早生华发?。他位高权重,觊觎他位置的人也多, 定是要操劳些?,这个位置难做啊!”

谭昭昭没好气地道:“高三郎这个混蛋,他就是活该!”

张九龄见谭昭昭生气,赶紧拥着她劝道:“昭昭别生气了?,高三郎就是怕你知晓,见着我的时候总是说?,昭昭易怒,让我切莫在你面前透露口风。我也懒得与他费口舌,他就是掩耳盗铃,高三郎一出门,就他那阵仗,长安城三岁小儿?都知道。他真以为能瞒得过昭昭。能有?个人制住他也好,比起他以前的嚣张,如今已经算是收敛了?。”

高力士深得李隆基的信任,加上李隆基开始懒政,递到御前的奏折,李隆基都吩咐交到他手上,让他过目之后,再?送上去。

如此一来,朝臣对?他愈发?恭敬,甚至皇室宗亲王公贵族,见到他都要避让三分。

太子李亨敬称其为“二兄”,皇子公主皆称其为“阿翁”。

除了?在长安的诸多宅邸,迄今为止,他在李隆基的寝宫旁都留有?一间院落,供其在宫内居住,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高力士如今已今非昔比,能在她面前掩饰一二,已经是对?她极大的尊重,她无?奈道:“随他去吧,我只担心?他,爬得高,以后跌得也重。一旦陛下?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能否全身而退,他是聪明人,心?里定当有?打算。”

谭昭昭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

李隆基身体已经开始起了?中?毒的反应,以现在的医术,基本上就是药石无?医,不经治疗,器官很快就会衰竭,活不了?多久。

要是李隆基驾崩,高力士的地位就尴尬了?,新帝登基,有?自己?身边的一众人马,哪有?他的容身之处?

何况贵为太子的李亨与一个阉人称兄道弟,事后清算之事并不鲜见,太多人巴不得高力士坠入尘埃,好赶上去踩一脚。

张九龄见谭昭昭愁眉不展,清楚她虽然嘴上骂高力士,却始终放不下?他。

这些?年来,在长安与她真正交好的,除了?一缕香魂的雪奴,就只有?高力士。

张九龄沉吟了?下?,道:“我会再?多劝劝他。只是昭昭,三郎在其位置上,想要下?来的话,估计也难了?。”

谭昭昭何尝不明白,高力士一旦失去了?权势,只怕很快就会尸骨无?存。

张九龄见她沉默不语,一时也没了?别的法子,轻抚着她的发?髻,逗着她道:“昭昭放心?,你依旧是满头乌发?,而我,却真的老了?。”

冯氏已近八十岁的高龄,在这个时代,是远近闻名的高寿,依然精神矍铄,头发?还?有?一小半乌黑发?亮。

谭昭昭已年过四十,估计是随了?冯氏,加上只生育了?张拯一人,一点都不见老,头乌发?黑压压,肌肤光洁饱满。

张九龄一向劳心?劳力,为了?大唐殚精竭虑操劳过度,身形虽始终清瘦挺拔,两鬓角却满是银丝。

谭昭昭暂时将高力士之事抛开,笑着打量张九龄,道:“大郎仍然是凤仪无?双,提起张相,天下?无?人不识,皆以大郎的装扮为时兴,争相效仿。”

大唐的朝臣入朝时,随身携带表明身份的鱼符,张九龄嫌弃捧着麻烦,又不雅观,便做了?个精美的囊袋装着,斜挂在腰间。

久而久之,用囊袋装鱼符便流传了?出去,有?鱼符的官员腰间都挂着各式囊袋,争奇斗艳。

大唐人爱赶热闹,追求时兴,长安的风流郎君们,避讳开鱼符的形状,腰间的荷囊,变成了?各式趣致的样?式。

张九龄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隐隐,谭昭昭迎着他的笑,先前内心?的慌乱彻底散去,变成了?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