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安静了下来。
江归荑想,宋柠无疑是坚决而勇敢的,只是弄错了方法。
但很多时候,即使目标和梦想是无比正确的,一旦路径错了,就会全盘皆输。
易北洲忽然问道:“你们付出了什么代价?即使你们无法获得异能,偷运变异种的行为对始作俑者本事也是有风险的,你们不可能没有付出代价。”
宋柠低下了头,像是感到非常羞愧一样:“是一些生活物资……我们中很多都是未成年人和刚成年的,物资被交换走了,还可以向基地申请补充物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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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柠在那一大摞基地中15-20岁人员信息表中, 又翻出了两个他认识的人,然后摊摊手表示:“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被蒙住了头, 也不确定每次有多少人在场……”
他犹豫了两秒,然后道:“我也不知道除了我们参与的场次, 他们还会不会举行类似的活动……”
易北洲点了点头,对着秦粒当机立断道:“全部排查!”
秦粒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是, 以什么理由呢?”
“就说基地要开启新一批选拔,选拔进入基地核心部门任职的人员,基于前期考察,他们在基地表现优良、作风优异,满足候选人的资格, 在具体选拔程序之前,需要对异化值进行检测。私下一个个找过去检测就行了, 他们不会到处传的。”
秦粒领命而去。
宋柠在执政官办公室中用异化值检测仪进行了检测,当橙色的数值“248”在表盘上跳了出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宋柠有些不可置信,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我, 我没想到自己还可以活下来……陈真已经快接近变异种了, 我和他接触变异种的次数和时间不相上下, 我没想到我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眼眶微红, 原本看起来又刺头又酷帅的男孩此时看起来就要哭了, 不知是为他很可能即将变成变异种的朋友哀伤,还是为他的绝处逢生而欣喜。
不过, 至少在这一刻, 他的身上又恢复了十八九岁年轻人本该有的情绪外露, 而此前的故作成熟与云淡风轻, 大概只是由于,以为自己即将踏上朋友的路,而从内心生发的悔恨和悲哀吧。
易北洲却冷冷道:“根据研究结果,不同人对于变异种感染的抗性不同。不过你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你本可以凭借较高的污染抗性留在基地里工作,但248的异化值……”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这意味着你必须加入野外任务小队,靠猎取变异种样本获取基地物资,以防影响到基地中的其他正常人。”
宋柠平静地笑了笑,道:“能多存活一段时间我就很开心了,身处末世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谁又知道处于基地的保护下不会比在野外死得更快?”
他又看了那个橙色的数字片刻,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松快的情绪,口中说道:“248,已经够用了,足够我去野外与变异种战斗四到五次了。毕竟,假如我真的梦想成真拥有了异能,不也是与这些东西搏斗吗?现在只是没有异能而已。”
望见江归荑和易北洲注视着他的神情,他低声道:“不要为我悲伤,我生来就不是安分躲在别人的羽翼下苟活的人。”
江归荑看着这样的宋柠,想到,明明上一刻还在因死里逃生而情绪外露,下一刻就回到了沉着冷静的外壳包裹下;明明都是十八九岁花样年华的年轻人,本应活力四射、整日消耗着用不完的精力,末世却终究磨平了他们的棱角。
她又想起信息登记处的丁玲了,那种在末世后仍旧保持着和末世前一样的张扬和风风火火性格的人,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
夜幕刚刚落下,秦粒就回来了。
“有七个人的异化值都超过了200。”秦粒面色凝重地说着,一边把这几个人的身份信息表放到桌面上:“另外有十三个人的异化值在100-200之间。”
易北洲问:“没有达到临界值的?”
秦粒面色稍微缓和,说道:“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暂时没有发现如陈真一样严重的人,根据我的询问,也只有陈真出现了‘假性异能’的情况。”
江归荑想了想:“他们见到这样的异化值结果感到惊讶吗?”
秦粒叹了口气:“有几个直接愣在当场,被我套了几句话就什么都说了,但可惜他们也不知道提供给他们变异种的是什么人。另外几个人似乎早有预料,可能觉得想要获取异能必有其代价吧。”
易北洲沉吟了一会儿,道:“刚刚超过200异化值的人暂时不会对基地的安全造成影响,凡是今日测出异化值的人,之后都保持持续监测。”
秦粒点头答应,三言两语交代给了安保部。
每个与此事相关的年轻人知道的线索都大同小异,调查似乎陷入了瓶颈。
一时间三人静默不语,易北洲紧锁着眉头坐在办公椅上,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转着一只笔。
紧缩眉头的动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会尽显老态,但易北洲却完全不会。优越深邃的眉眼、鲜明立体的五官塑造了他俊秀的面容,大多数时候的他沉稳冷静、情绪不露分毫,而此时紧锁着眉头的他则平添了一分认真的神采。
秦粒则一边翻阅着下午询问的问话记录,以及那几张被挑出来重点关注的人员信息表,不停地唉声叹气。
半晌,秦粒抬起头:“执政官,江小姐,你们说是不是应该从这些年轻人的联系上入手?既然只有一部分人参与了始作俑者举办的所谓获取异能的活动,那是不是说明,始作俑者是在某个特定的场合选择他们的?或者说,始作俑者本身与这些人存在一定的关联。”
易北洲手上的笔停止了转动,然后思忖了几秒,说道:“这不一定。”
秦粒疑惑地望向他。
易北洲解释道:“事实上,始作俑者只要确保自己寻找的是未出过基地、几乎对变异种一无所知的年轻人就行了,这样就能自然地达到他们的目的。而这样的选择场合有很多,始作俑者不一定会与他们存在特定场合、特定身份上的联系。”
“啊,这样。”秦粒挠了挠头:“那我们还是没法调查啊。”
易北洲话锋一转,原本不露声色的眉眼渗出几分寒意:“我在思考的是另一件事。”
秦粒眼神茫然:“什么?”
“始作俑者想要的,真的只是更多的生活物资吗?”
秦粒立刻答道:“这一点我今天下午也问了,那些招了的年轻人无一例外承认提供给他们变异种的人要求以一定数量的生活物资作为代价,并没有索取其他东西。”
易北洲没有说话。
秦粒思考了片刻,又补充道:“这也没什么吧。对于生活在末世里的人来说,生活必需物资就是最最保值的财富,这和末世前要钱是一样的吧。”
易北洲紧锁的眉头却没有丝毫缓解:“我隐约有种预感,真相并非如此,幕后之人的胃口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听着身后两人传来的交谈声,江归荑站在窗边,注视着天边的夕阳和逐渐染上金黄色的西京基地,她的背影平直而优美,像一把笔直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