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节(2/2)

秦国伐楚打了胜仗,连赵姬都看出来了,更别提盘踞在咸阳的楚臣了。

这个时代,国与国征战是正常的事,人与国之间的流动也是很正常的事,但这个时代的人又有一个很奇怪的母国情怀。

比如自从宣太后开始,楚人在秦国做官的不胜枚举,也在其位谋其政,很为秦国出力,他们支持秦国去攻打其他国家,但若是秦国去攻打楚国的话,他们就不能接受了。

再比如,历史上韩非为了不让秦王去攻打韩国,居然游说秦王去攻打赵国

华阳太后的弟弟阳泉君带着儿子、侄子来找华阳太后讨主意。

阳泉君焦急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秦国将楚国攻打下来,咱们就什么都做不了吗?”

华阳太后:“那你说,咱们能做什么?”

阳泉君:“云梦公主呢?这个时候她怎么能置身事外?她不是跟云姬是亲姊妹吗?让云姬去劝说安平侯都是楚人,她们就这样看着秦国攻打楚国无动于衷?”

华阳太后凉凉道:“没见男人在外征战,还要带着女人的。也别说什么都是楚人的话,当年她们姊妹两个来到秦国,也没见你去看看人家,现在又去套什么近乎?”!

争斗

当年,阳泉君为了保住并且延续自己、长姊在秦国尊贵的地位,听了吕不韦的游说,让没有子嗣的华阳夫人在先孝文王耳边吹枕头风,立了母族不显还在赵国做质子的公子异人为嫡子,这才有了现在的秦王政即位为王。

阳泉君如愿以偿的将自家的荣华富贵延续至今日。

阳泉君得益于枕头风的好处,便极度迷信枕头风的作用,他现在想为母国做些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让楚女去掌握实权的人耳边继续吹枕头风。

真是可惜,秦王政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就是将再美丽的楚女送到他身边他也看不到美女的好处,而且,在他心中,秦王政不过是安平侯的傀儡,在国政上压根说不上话,他只得将主意打到安平侯的身上。

华阳太后见弟弟想来想去还是这么个法子,只得提醒道:“安平侯可不是先孝文王,此人心性坚定,从来不为外物所动,除了先昭襄王,也没见他听过什么人的话,你若是想动摇他的心智,并不比愚公移山容易。”

阳泉君不信:“这人和物能一样吗?这么多年,他只钟情云姬一个,可见他对云姬已经爱到了非她不可的程度了。我就不信,若是云姬在他面前哀求,他能无动于衷。”

这世上,除了低贱到娶不起妻子的庶人,但凡是个男人,他就没见过只有一个女人的,这安平侯是唯一一个,真是奇也怪哉,他无法理解安平侯的做法,就只能往深情上靠了,而且,那个云姬,的确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安平侯专宠于她也说得过去。

华阳太后对安平侯的“怪癖”也无法理解,更找不出其他理由反驳,便道:“正是有如此深情,云姬才不会听我们的,若是我,我也不会听的。”

女人就是这样,理智和感情,在没有从这个男人身上受到过重大打击之前,女人都会义无反顾的选择感情的。当年若是先孝文王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她也会事事都听他的,他说一她绝不选二,更不会惶惶不安的去找什么外援,立什么嫡子。

阳泉君泄气,若是华阳太后都这么说,那他对云姬也不报什么希望了,在他看来,云姬如今与华阳太后当年情形相同,若这世间谁能与云姬共鸣,此人非华阳太后莫属。

华阳太后又道:“

莫说你我,就是现在秦国上下,又有谁能动摇安平侯的决定呢?大王、宗室、大臣、军队、学宫乃至民间百姓都是站在他一边的,他要是铁了心的去攻楚,谁都阻止不了他。与其与安平侯对上,不如想想,如何保住楚人在朝中现有的势力吧。”

说到秦国现有的楚系势力岌岌可危,阳泉君就咬牙切齿:“公子子傒未免太过嚣张了,当年他没能被立为嫡子,是他自己技不如人,现在跟个疯犬似的逮着咱们咬又有什么用?难道他还能夺权自己做大王不成?”

在先孝文王被立为太子之后,他其实是想立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子傒为嫡子的,奈何这个时候出了个吕不韦,带着重金游说阳泉君,让华阳夫人不住的在他耳边吹枕头风,更有秦鱼一年一年不间断的往赵国给做质子的异人送财物,他这才立了异人为嫡子,异人的名字更是被改为子楚。

先是嫡子之位没了,后是太子之位失之交臂,公子子傒相比于公子缯更加憋屈,公子缯是自己的父亲先太子死了,不得不沦为旁支,公子子傒则是因为一个女人的枕头风无缘于王位,这要让他咽的下这口气才怪。

此生此世,公子子傒都与楚人势不两立!

是以,此次秦国出兵攻打楚国,公子子傒不仅在军中出人出钱配合攻楚,他还趁安平侯不在朝堂暂时落入宗室手中的时机,在朝中大力打压楚系势力,大有一次将楚人全部赶出秦国朝堂的势头。

华阳太后凉凉道:“出出气也是好的,谁让宗室如今势大,老一辈的都被流放了,可不就显出他来了吗?”

说到嬴姓老一辈宗室几乎大半都被流放的下场阳泉君就心中发寒,都说安平侯软绵绵的好说话,也从不杀人,但他一旦辣手起来,那就是连根拔起毫不留情。

跟随公子缯起事的宗室三族,一个不留,就连家中奴婢全都打包给流放到海外和西域,光牵连的宗室子弟就有几千户,更别提他们的母族、妻族、子孙姻亲了,到现在大半年过去都还有滞留在咸阳城郭等待清算流放的呢。

原本靠着栎阳商会养起来的冗沉宗族一下子给砍掉大半,瞬间让朝堂清爽了不少,就连日渐拥挤的咸阳城都觉着空旷了许多,无他,人被流放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和宅邸、店铺自然就都空了下来,这些最终都会属

于谁,那就看谁的本事高强了。

老一辈有地位说得上话的宗室给流放了,可不就得年轻一辈的给顶上吗?

这个时候,以公子子傒为首的宗室势力就顺势而起了,好在,公子子傒在经历了安平侯的辣手和大宗正的警告之后,没有站在秦王政的对立面,而是将刀锋对准了楚系势力。

就像是华阳太后说的,既然他时运不济,与王位无缘,那么拿楚人泄泄愤出出气也是好的。

人生在世,总是要做些什么,才有滋味不是?

公子子傒与楚系实力交锋,争夺的无非是朝中话语权,而这话语权,具体的体现在了官员职位上。

如今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的职位他们争不了,属于君王禁卫和幕僚团的郎中令他们不敢争,统管王宫宫门卫兵和车马的卫尉、国家畜牧业的太仆他们又看不上,掌刑狱、礼仪、律令的廷尉和掌占卜祭祀的奉常对专业的要求性太高,他们又攀不上,那么剩下的管监察中央和地方的御史大夫、统管咸阳治安与民生的内史、掌管国家粮草税收的治粟内史、甚至是游离在官制系统之外的栎阳商会,就是他们争夺的目标了。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哪里是钱财堆积的地方,哪里就是权利欲望滋生的巢穴。

阳泉君道:“其他的都好说,栎阳商会这里,咱们必须拿下。”

其实像是御史大夫、内史、治粟内史这样的公卿之位,阳泉君是不大敢想的,他人虽惫懒还贪财,但他也有自知之明,这么多年他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人有多大的肚量就端多大的碗,吃多了装不下的下场就是自己撑死自己。

秦国向来务实,容不下尸位素餐耽误朝政的人,不是阳泉君灭自家威风,他们是外戚,靠的是裙带,跟那些凭借自身才华险死还生爬上来的人不一样。

做外戚就要有做外戚的样子,能做一些中等官位搂钱就行了,既有体面又有实在,上不招人眼,下可招揽门客舍人为他们做事,他们只想要安闲和荣华富贵,并不想碍了君王的眼,更不想丢人现眼。

所以此次,公子子傒仗着宗室高等官位肆意调整、清除朝中做事的楚系势力,才会对阳泉君他们打击这么大。

华阳太后道:“商会那里,安平侯放出话

来要选一个才、德兼并者做会长,不拘是宗室还是权贵、寒门、庶人,咱们这里,你可有合适的人选吗?”

自从栎阳商会从公子缯手里脱离之后,商会会长一职就一直空缺,控制商会的权柄也重新回到了它的创建人安平侯手里。安平侯早就放出话头,他只是暂时掌管商会,商会会长会重新选拔。

谁都知道栎阳商会就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公子缯能拉拢那么多宗室下水,就是因为当时公子缯执掌商会,捏着宗室们的钱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