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乡之所以能幸存,不得不说,之前莫牍安排的那场宴会,起到了绝对性的作用。
因为在赵军中,也有权贵子弟在为官做将,带领兵卒参与此场战役啊。
打仗是打仗,别跟钱财过不去啊,等打完这场仗,他们该享乐的,还是要继续享乐的,若是十里乡给霍霍完了,就是再重建,也是需要时间的。
这不耽误工夫吗?
十里乡绝对是幸运的,它成了两军交战夹缝中的幸存者。
而这个幸存者,要开始发挥它的作用了。
赵军最开始将秦军封锁在城郭范围之内,就是为了切断秦军和河内之间的粮草供应,但也变相的,封锁了秦军通过最佳路线向河内运送伤员。
这场秦赵之战之所以打的这般艰难,赵军的对秦军的封锁,起到了绝大多数的作用,因为秦军的粮草,眼看就要受限了。
不光是将军蒙骜,就连胡杨自己,也在等安平侯的命令尽快到来,他们不是不能和赵军死战,但死战的代价和后果太大了,不是他们所有人想要看到的,所以现在只能且战且退。
但若是真等不到安平侯的命令,他们也只能全力撕开一道赵军的封锁线,和河内重新呼应联系,看看能不能增加兵力,一举将赵军打散了。
总不能真的在自己家门前生生饿死吧?
但现在,这个叫莫牍的原赵人,现秦人,给了胡杨另一个思路。
他们自己不能运送伤员,何不让乡民们自己来帮忙运送伤员?
他们原本就是赵人,只要带足了钱财,去贿赂几个赵人关卡,应该不成问题吧?
啧,钱财啊,他们秦人,还真不缺这些。
胡杨去找蒙骜,将自己的想法跟蒙骜详细的说了一遍,利弊都有,就看蒙骜怎么定夺。
蒙骜作为将军,很快就做下了决定,同意莫牍提出的想法,将伤兵交给莫牍,让莫牍自己去做,他们秦军这边只出钱财,其他的,一概不管。
胡杨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战争是残酷的,对领兵作战的将军来说,他要打胜仗,他要带着绝大多数的士兵回归家乡,但这些,其实并不包括那些受伤了的士兵。
以前打仗,伤了就默认死了,哪里还有伤兵营,好吃好喝好药的伺候着,都是直接拉到一个帐子里,能活就活,活不了,统一挖坑掩埋了。
也就近十来年秦军中才会多了一个伤兵营,其实对这个伤兵营,上头的大将是不以为然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蒙骜能同意将伤兵交给莫牍,不是信任他,更不是他多么的有决断,其实就是,他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放弃这些拖后腿的伤兵了。
没了这些伤兵,至少粮草和药物上面,可以节省很多。虽然后续的抚恤也会增加许多,但那是秦国后续
处理战后事宜的官员们要操心的,就不归军中管了。
从现在的大局上来说,蒙骜做的没错,至少他是真的给那些伤兵们留存了生还的机会,他可是,批下了大笔的钱财给他们做买路费呢,如果他们死在了赵军手里,他会带着大军去给他们报仇雪恨的。
莫牍将要走的时候,小吏三力带他去见了军尉胡杨。军尉胡杨告诉他,她允许他带走一部分伤兵,但他要保证,他真的能将这些伤兵安全的送往三泽县,交给三泽县的成县令安置。
莫牍瞬间心潮澎湃,拍着胸脯表示,他一定不会让军尉失望的。
此时的莫牍,他还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只是觉着,十里乡离战场这么近,和三泽县更是只有一道直道间隔,运送一批伤员而已,也就是他带着乡里弟兄们,赶着牲畜多拉几趟车的事。
第一次,莫牍只将带了五个秦军伤员先回到十里乡,然后套上车,载着这五个伤员,朝三泽县驶去。
结果,刚向东走出了半里地,他们就被一队赵军斥候抓到,连人带车,都被带到了东面的一处民居。
这处民居莫牍知道,原本住了有三百户赵人,现在都逃走了,成了赵军斥候的一处住所。
莫牍战战兢兢,用赵国的土话不住的求饶,全身却是紧绷起来,他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若是一言不合,他可以冲出重围,自己逃命的。
一个赵国军官走了出来,低头看了一眼莫牍,笑了:“我知道你,这不是十里乡的地头蛇莫牍吗?这个时候,你带着几个瘸腿受伤的人乱逛做什么?就不怕被抓去做军奴?”
莫牍也抬头一看,哟,熟人,十几年前,他们还是军中同袍呢。
莫牍长长舒了口气,跌坐在地上,不住的抹汗,道:“兄弟,原来是你,可吓死我了。嗐,说起这事,还不是穷给闹的,想趁机发点小财,谁知竟运气不好,落在你手里了。”
说罢,从怀里掏出两个金饼,扔到这个赵国军官脚下,还痞里痞气的坏笑道:“别说兄弟不带你发财啊,呶,这是买路钱。”
赵国军官眼睛一亮,也不嫌脏,捡起这两块金饼就往嘴里塞,又舔又咬的确认一番,真的是纯度很高的金饼之后,就贪婪的将金饼塞进怀里,靠近莫牍,讨好道:“大
兄,哪里发财呢?带兄弟一个呗。”
莫牍横了他一眼,嗤笑道:“我怕你胆子小,说出来吓死你,再把我的小命给搭上了。”
这个赵国军官嘿嘿笑了两声,在莫牍耳边道:“不就是偷偷运送几个秦人吗,这算什么?老子又不是鼠胆,还能吓的住我?”
莫牍转头惊讶的上下打量了这个军官几眼,颇有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的意味,啧啧道:“行啊老弟,是个够胆的,只是,兄弟我凭什么信你啊?”
赵国军官只道:“信不信的,兄弟只跟你说,出了我这门,想要过直道,你至少还要过这几个卡,”军官在莫牍面前晃了晃手指,继续道:“能不能全部通过,就看老兄的运气和能耐了。”
莫牍脸上无所谓,心里却是打起了鼓来,谁都不是傻的,秦军为什么不往三泽县送伤员?再不济,通知三泽县的成县令派遣劳役来接人也行啊?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他,让他来运送这些伤兵呢?
真是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现在才想明白呢?
都是他被立功挣取秦军功爵位的想法给蒙了心智了,让他居然走上这样一条凶险的不归路。
他掂量了下此次带出来的金饼,这些金饼,一小部分是他自己备下的,大部分,都是军尉胡杨给他的,让他随意花用。
他原本以为是打赏,却原来,是买命钱吗?
莫牍哥俩好的揽住军官的肩膀,神秘兮兮的跟他耳语:“兄弟,发大财的机会来了”
别管是哄是骗吧,在莫牍许下大笔的承诺之后,他总算平安的将这五个伤员给送到三泽县,亲手交到成县令的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