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鱼:“做生意嘛,就要八方来客,多一个朋友多条路,赵国想参与进来,只要条件合适,都是可以谈的。”邯郸城能够成为战国时期最繁荣的都市之一,不是没有道理的。邯郸正处在南北中原交界的中心,南北东西往来的商人大贾们,都会来一趟邯郸做一回生意,有的甚至在邯郸娶上一房妻妾,在此安一个家,好能经营中转站的生意。
不过,最近几年,随着河内荡阴城的拔起,这个中转站商贸中心,已经开始出现转移的趋势了,等河内四通八达的道路和漂亮便利的城市都建起来,荡阴将代替邯郸城,成为新的商贸中心,到时候,邯郸城,就只是赵国的邯郸城了。
赵国若是有眼光长远的看到这个变化,想在秦鱼的生意里分一杯羹,秦鱼也不是不可以,还是那句好话,和气生财,有钱大家一起赚,不比打打杀杀的劳民伤财好?
几人正说着话呢,有人来报,公子政来了。
秦鱼笑道:“小孩儿来的还挺快。素怜,你这个先生的态度,可是关系到我在他那里
是叔祖还是兄长,是信任还是怀疑呢。”
素怜也玩笑道:“主君是想做公子政的叔祖,还是兄长呢?”
秦鱼思索:“骗小孩没好结果的,就以真实身份而论吧。”
素怜恭敬行了一礼:“诺。”
秦鱼和南孙自己去了美人楼的食苑,素怜则是去接公子政。
食苑其实是一个大型的庄园,里面山石盘绕,流水蜿蜒,依水而植各种常见和不常见的花草树木,除了花草,秦鱼还在食楼的左上角大片土地上见到了成畦的菜地和麦田,在某种程度上,食苑算是自产自销,蔬果绝对新鲜好吃。
秦鱼和南孙去了二楼,点了一桌子的菜,一边欣赏楼里的各种表演,一边等赵政。
有一点让秦鱼有些诧异,那就是,赵政明明是秦王的重孙,异人在赵国为质子的时候,大家就都叫他王孙异人,以彰显他是秦王的孙子这个特殊身份,要知道,王孙这个称呼,可是只有周王室的子孙后代能用的,世人以王孙称呼异人,绝对是对他的赞许和称颂,也是对秦王迂回的奉承。
但到了赵政这里,大家反倒都叫他公子政,而不是公孙政,或者是王孙政。
秦鱼觉着,赵人之所以叫赵政公子政,是赵人自己在彰显赵政这个秦国质子的重要性,毕竟,赵国接连败给秦国,若是赵国想让秦国再送质子来赵国,那是不可能的,没看到王孙异人这个质子没有王令私自回到秦国,秦王就当没看到一样不了了之吗?
所以赵国只有紧紧的抓住赵政这个在赵国出生的质子,才能维系与秦国岌岌可危的关系。让赵国这样做的另一个原因,大概就是他与齐商天下皆知的亲密联系,让“齐国的”衣美人关照一下自家孙辈了吧?
总之,赵政这个质子越重要,赵国就越有面子啊,所以,公子政这个名号,就这么在邯郸城叫起来了。
说起来,赵政这个名字,在此时此地算是很常见的名字了,赵政是正统的嬴姓赵氏,所以他的名字叫做赵政,就比如秦鱼一直在对外自称赵鱼。
但在后世,后人则是给这个名字添上了许多的感情色彩,比如,有一种说法,就是说赵政这个名字,是赵人对秦始皇的侮辱和蔑视,后世王朝对秦这个残暴的王朝修史的时候,也都将秦始皇
称作赵政,好像这样蔑视始皇帝,就能彰显自己的正义和仁慈一样。
殊不知,可笑至极。
或许是因为大量的寒门士族被诸侯国君纳入各国朝堂的原因,这些没有姓、没有氏,或者只有姓没有氏,通过后天读书,逆袭到有士一族阶层的庶子们,正在慢慢的模糊掉姓与氏的边界。
比如,原本只是连姓都没有的黔首,通过自身的努力,在军中获得军功爵,又经过军中文吏培训和军官选拔之后,最后官至梅县县令的那位梅县令,他就以县的名字梅为姓,以后他的后代就都叫做梅某某了。
再比如,秦国在给蒙嫣和封爵授官之后,秦国的女子,不管是上层还是底层的女吏们,都开始纷纷如她一样,将自己的姓放在前面,名字放在后面,一位姓妫名瑶的女郎,她的名字不再叫瑶妫,而是叫妫瑶了,秦鱼的大嫂,也可以不再叫做白露姚,而要叫姚白露了。不过,或许有些死守规矩的老旧贵族,仍旧会守着自家的姓与氏,彰显家族曾经的辉煌?但那又如何,时代的潮流是不可逆的。
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昔日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同样也是榜样的力量,可见上层喜好对下层的影响,是有多么的可怕。
秦鱼心想,等到天下统一的那一天,或许姓和氏才会真正的融合在一起。到时候,诸侯湮灭,封君也不再有,以封地、官位等区分支脉的氏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等到那时候,天下只剩下嬴姓这一个王族,秦王跟他,还有赵政,才都可以叫做嬴稷、赢鱼、嬴政了。
秦鱼正天马行空的想事情呢,就见眼前多了一只挥来挥去的小手,公子政不满道:“我都听你的话来找你了,你怎么不理人呢?”
秦鱼笑道:“抱歉啊,我方才在想事情呢,没注意到你。嗯,等你长的比这桌子还高了,或许我就会注意到你了?”
公子政气鼓鼓:“我还小呢,等过几年,一定会比你长的还要高的。”
秦鱼:“好,好,多吃肉,就一定长的很快的。”
说到多吃肉,秦鱼不由想起了他小时候,也是跟赵政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个头的时候,秦王和白起总是叮嘱他不要挑食,要多吃肉。
多吃肉,才能长的高,长的壮
。
尤其是秦王,每次秦王在前面大步走,他在后面拼命追的时候,秦王都会大笑着停下脚步,然后回去将他夹在腋下带着他走,然后一边笑话他腿短人矮,一边絮叨他每天都要多吃肉,多吃肉才能长的快。
秦鱼心下怅然,看的公子政好奇问道:“你是心情不好吗?你要是心情不好,吃点甜甜的水果罐头,心情就会好了。”
秦鱼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他道:“方才看到你,就想起了我小时候。”
公子政很捧场的问道:“你小时候是多小,跟我一样小吗?”
秦鱼:“是啊,跟你一样的小,那年,我才六岁,就被大王召见,被授官栎阳令”
秦鱼跟公子政说起自己以前的故事,说自己是怎么做官的,是如何得大王的宠爱、重视和信任的,说秦国的上一任相国是多么的有才华,将秦国送上了国力的顶峰
在他的述说中,听不到半点对秦王的抱怨和对范雎的怨恨,在他眼中、口中,秦王知人善任,用人不疑,是个让臣子托付终生的好大王,范雎才华横溢,有恩必报,是个让人信服的好相国。
秦鱼的诉说,让公子政听的心向神往,好似从他的述说中,就能经历秦国崛起的波诡云涌一般。
公子政:“好想回秦国啊,不知道,我跟母亲,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秦鱼:“总能回去的。”
公子政看了秦鱼一眼,没有如赵姬叮嘱他的一样,顺着话头请求这位安平君将自己和赵姬带去秦国。
在他小小的心里认为,只有心甘情愿主动提出来的意愿才是真诚的,可信的。
他若是求着安平君带自己和母亲回国,如果安平君不愿意,或者勉强答应下来,这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