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峦就这样通过这条狭长便捷的葱岭古道迅速回到西域,然后带着换乘的汗血宝马一路奔驰穿越河西走廊,只用了十多天的功夫,就沿着大河,来到了宁夏平原。
秦峦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爱马,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麦芽糖喂给它。汗血宝马不愧是马中之王,在干旱的戈壁滩上不吃不喝一天至少能奔驰四百里地,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回到秦国,多亏了它。
秦峦与他带来的一千兵卒暂时安扎在一个不大但也不小的邬堡里,他们暂时在此扎营,就是在等时机,等一个北地郡郡守王稽与匈奴走私的时机,然后捉贼捉赃,将他里通匈奴卖国的罪名给做实了。
哼,只是走私一些盐和碱算什么罪名?商会已经在邬堡里囤积好了大量的马蹄铁和马镫马鞍,还有粮草和砍马刀,这些才是他们给王稽准备好的罪证。
朝里的那些养尊处优的大臣们,或许会对碱不以为然,但若是马镫和马刀呢?
只要是个脑子清楚的,就会知道,给匈奴走私马镫和马刀,那就真的是亲手给匈奴递刀,来屠杀我秦国的百姓啊。
叛国,这是妥妥的叛国!
最好再来一场冲突战,有了此等如山的铁证,秦峦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按照先斩后奏,将罪魁祸首,北地郡的郡守斩杀了。
剩下的,范雎若是想来查,那你就来查呗。
王稽来北地郡时间可不短了,他跟匈奴私下里做交易的事,根本就瞒不住,北地郡的大小官员定有所觉,至于走私的具体货物,那更是海了去了,盐、茶、布匹、粮食、顽器、瓷器、金子铜币等等等等。
那要查,那大家就一起查查呗,看看你范相举荐的人才,是个多么贪婪无度的小人,就这些,这个王稽,也逃不脱一个死字,众目睽睽之下给巴拉出来,羞都要羞死了好吧。
这个离戈壁滩不远的小邬堡,是栎阳商会在此歇脚整理货物的临时驻扎地,他带来的这一千兵卒,正是戍守西域的正规秦军卒。
这样的守军,除非有秦王专门派下来的虎符,否则,谁来了都调动不了他们。当然西域郡的郡守除外,因为地处边远,秦王特地给了西域郡的郡守节制西域的军权,可以视情况调用这里的五万大军。
秦峦手里的这块是秦鱼不放心自家仲兄,特地从秦王那里给他要来的军符,不是虎符,所以不能调动大军,只可以应急调动一千军卒为己用。
秦峦虽然人在中西亚,但他一直在想方设法的与国内保持通信,所以,秦鱼在国内的遭遇,他是知道的。
秦鱼被流放洞庭和他写给秦峦的信是同时送到秦峦的手中的,秦鱼要他不要担心,要他保重好自己,他跟大母、母亲兄姊小侄女小侄子他们都很想念他云云
秦峦尽管心焦如焚,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果,秦峦觉着如果,自家弟弟真的有不好了,他还可以在收到消息之后带着自己的军队回去救他,但如果他现在不听话,耐不住性子私自回去了,会不会是自投罗网,反倒坏了自家阿弟的谋算?
所以秦峦虽然心焦,但他还是按兵不动。不过,他跟栎阳商会那边的联系加强了,商会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他从商会那里可以尽可能快的得到家里和弟弟的消息,可以稍稍安慰他焦躁的心情。
也之所以,在秦峦收到公孙双说要请他“就近”帮忙捉拿叛国贼,以及看到叛国贼的名字的时候,秦峦迫不及待就出发回国的原因了。
公孙双是谁?
那可是他嬴姓秦峦的宗室亲戚啊,亲戚要他帮忙捉拿家贼,就是离得再远,他这个嬴姓宗室也是义不容辞啊,不是吗?
这道理,放在是谁那里也都说得过去啊。
至于说公孙双是怎么知道北地郡郡守做的事的,那更好说了,公孙双可是秦国最大也是唯一商会的会长,秦国的所有对外对内商道贸易都要经他的手,他不知道才会让人觉着奇怪吧?
什么?
公孙双为什么不去求助离的更近的陇西郡、河西郡(河西走廊,秦设为河西郡)或者干脆求助西域郡郡守出兵捉拿贼首,反倒去要秦峦这个
游散兵卒帮忙,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其实,只要一听说贼首的名字是谁,大家心里就都有了一杆秤,就是公孙双和秦峦力证他们真的只是为了秦国好,大公无私的捉拿叛国贼,而不是趁机公报私仇,大家也不信呢?
既然大家都不信,那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所以,公孙双让他手刃仇敌稍解心中愤恨的情分,他秦峦领受了。
秦峦收到可靠消息守株待兔捉拿叛国贼的行动很顺利,不仅歼灭了一股数量不小的犯境匈奴人,还缴获了大批量的北地郡私通匈奴的贵重货物,在交战中,北地郡郡守见祸事败露,逃跑的时候被杀,头颅放入冰冻的木箱子中,作为证据之一,给送去了咸阳。
秦王的脸色很难看,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相国,这样时运不济,一连举荐了两个人,两个人都这么不堪,一个投降了秦国的死敌赵国,另一个干脆将北地郡卖给了匈奴,啊这
让他这个大王很难做啊。
谁都知道这背后一定会有秦国的宗室在捣鬼,秦王自己也知道,但是,王稽的事,铁证如山也是真的,毕竟,你王稽要真的是冤枉的,大半夜的你不在自家床榻上搂着美人睡觉,你跑去长城边上去见匈奴做什么?
秦王看着趴伏在地上请罪的范雎,心里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秦王自己是有心赦免范雎的连坐之罪的,在秦国,你举荐的人才犯了大罪,那是要受连坐,同罪论处的,郑安平之事,他已经赦免过范雎一次了,这次王稽又出了事,如果再赦免的话,未免有些让人说不过去。
不过,寡人乃是秦国的王,要做何事,要下什么样的命令,谁也不能置喙,范雎是他用的顺手的相国,而且,这么多年来,助他驱逐四贵,掌握权柄,攻打三晋,结交齐国和楚国,让秦国更加强大,他这样的功劳,不是一个郑安平和王稽就可以连坐的。
而且,他更担心,如果他将范雎贬做庶人,那帮子已经红了眼的宗室们,会趁机将范雎给撕了,就像当年宗室将商君给分食了一般。
所以,为了范雎自身安全着想,他不仅不能怪罪范雎,还得给他更多的荣宠,这样宗室才会投鼠忌器,不敢将范雎怎么样。
秦王再次下令,国中上下,有胆敢议论王稽之事者,斩!
宗室们纷纷露出吃shi了的表情,朝臣们也互相对视打眼色,对范相的权势又有了新的认知高度。
公孙双乍着手不住在地上焦躁的走来走去,地上有粉碎的瓷器和大片的潮湿,湿地上有散开的飘着清香的青色茶叶,很明显是公孙双刚才砸了一个正泡着香茶的茶杯。
公孙双气的眼睛通红:“妄议!妄议!胆敢妄议者,斩!!”
“先生,就这样,就这样都没能撼动那老匹夫分毫,这可如何是好?!”
相比于暴躁如雷的公孙双,就蔡泽要淡定多了。
他饮了一口安平君让人从洞庭送来的香茶,劝慰道:“这算什么,范相与国有功,大王是个长情之人,区区小人,怎能伤的到他呢?咱们越攻讦他,大王越护着他。”
公孙双怒道:“长情?他哪里长情了?我没看出来!”
蔡泽叹道:“我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你们这样为了安平君大动干戈,安平君未必会喜欢。”
公孙双倏地站住,眼神不善的盯着蔡泽:“先生什么意思?”
蔡泽笑道:“安平君乃是真正的君子,如果是他,他肯定不会同意你们这样对待王稽和范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