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鱼:“区别大了。这边地势是西高东低,北高南低,沮水只会自西北往东南流,每逢下暴雨的时候,东乡那边就会被淹。但如果将这片洼地深挖成一个浅水池塘,然后沿着池塘往东南深挖,挖出来的泥加高周围地势,将其拓展成一个蓄水库,通过池塘作为过度,引沮水的水注入水库,就可以为处在下游的东乡分担一部分水流,同时有池塘作为缓冲,有水库的高堤坝作为阻拦,即便有洪水,也只会沿着河道往下游流。”
“若是这个水库建成了,就可以就着地势开渠灌溉西乡南部旱地和南乡了。有了水源灌溉,西乡和南乡全部土地就可以麦、粟、菽同种了,每年至少要多产出三分之一的粮食。”
“除了灌溉之外,池塘里还可以种藕,可以养鱼虾,围着水库,可以开辟养殖场,养鸡鸭鹅,养猪,哦,是养豚、豕。养殖场里会产生大量的牲畜粪便,可以建造坑池产气肥地,依托养殖场,可以种植果圃和菜圃,丰富百姓们的餐桌”
“总之,建造这样一个水库,好处多多。您说,这里是不是一块宝地?”
通过秦鱼一边讲述一边比划解说,这回秦王看懂了秦鱼画的什么生态规划图了,但他有一个难题:“建造这样一个水库,需要征发多少劳役?”
秦鱼道:“这个我也想过了,这只是一个供西乡和南乡用的小水库,工程量不大,用不着征发劳役,让百姓们农闲的时候出工去挖就行了。他们出工,我出粮食和钱,他们能赚些口粮和钱财渡过荒季,我能修水库,一举两得。”
秦王皱眉:“你费劲折腾了一会,就只想着修一个小水库,仅供自己的乡里使用?鱼令,你要是只有这点子狭隘的想法,寡人劝你还是不要做这个栎阳令了。”
秦鱼噘嘴:“我倒是想一下子修一个一劳永逸的工程呢,但除了沮水周围的这片土地,过了南乡就是一片荒地,连草都不长的,只修一个水库,只引沮水的这一点子水,有什么用啊?”
郑国渠啊,要解决泾水和洛水之间渭水以北的这段盐碱化严重的荒地,必须要几十年之后的郑国渠这样的大工程才能行啊。
等郑国渠修好,泾水携带的大量泥沙就可以通过郑国渠自西向东自流三百余里,泥沙大面积覆盖住盐碱地之后,上面才能种植粮食,这时候,这片荒地,才能真正的成为粮仓,同时,栎阳东乡时不时沮水泛滥的情况才会彻底解决。
现在,没有郑国渠,秦鱼也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折腾一下,解决一小部分水流的问题。治标不治本。
什么?你要他自己去修郑国渠?你以为这样能用两千多年的渠是说修就能修的吗?不说修渠的技术问题,就是其中征发的力夫和耗费的钱财,是现在的秦国能修的起吗?
蜀郡的都江堰还没修的,蜀地还未成为天府之国,为秦国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秦国现在看着是很强大,但其实,并未强大到不能撼动的地步,至少,隔壁邻居赵国,就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
“而且,在头两年,我连连接水库通水的水渠都不准备挖的。”你要雇人干活,总要让人看到实在的好处吧?“我的打算是,今年先把池塘挖出来,然后将坑池和养殖场建起来,百姓们看到了实在的好处,要是顺利的话,明年再开始挖水库,至于水渠,能用水车代替的话就不挖,劳民伤财的工程尽量少做。”
秦王:“水车?寡人听说,巨子已经带人将水车造好了,这水车,当真好用?”
秦鱼道:“水车就是专门将河里的水给运到岸上,方便人们取水用的。若是在水库上
架构水车,只要打造足够长的水槽,就能将水运到想运的地方去。制作木水槽可比挖渠省力多了,还能随意拆卸组装循环使用,方便灌溉田亩。”
“还有,若是墨者们将水碓和水磨做出来了,我打算沿着沮水建一溜的水磨坊,方便百姓们去舂米磨面。”
“以西乡作为试验点,若是光景好了,再推广到整个县里,稳着来,尽量不让百姓们承担风险,百姓们不承担风险,就能安居乐业,百姓们安居乐业,有余力了,我的工作开展才能顺利,栎阳才能进行下一步发展。”
其实,制约秦鱼大跨步迈进的不是权利,更不是钱财,甚至都不是人才,而是最基础的劳动力!
这个劳动力,还是包括健壮妇人在内的,因为秦国的人口,实在是太少了。不只是秦国,在这个时代,除了几个有数的繁华大城市,绝对能用地广人稀来形容所有的地方。
粮食生产的上限在哪里?是土地兼并严重,最底层的庶民们没有土地耕种吗?
并不是。
而是有足够耕种的土地,却没有足够耕种的人口!
壮劳力都死在战场上了,只留下老弱妇孺在家种田,他们才能种多少?种不了的,地也只能荒废了,眼睁睁的看着让它成为荒地。
秦鱼估计,现在的秦国,所有人口加起来,绝对不超过一百万。他们栎阳够富了吧?但走在出了里邑的路上,同样要成群结队,不然,就跟走在野地里一样,半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非常容易发生行政和刑事案件。
让秦鱼做栎阳令,秦鱼就打算让百姓们休养生息,尽量不征发劳役。没有余力耕种的老弱可以去搞养殖嘛,吃肉吃蛋多了,粮食的需求就少了,营养配比还均衡呢。
除了种植和养殖之外,有余力的还可以去剪羊毛、洗羊毛,碱固然难得,但以现在羊毛的体量,也压根用不到那么多的碱。还是那句话,人少,就什么都少,就什么都做不起来。
等到百姓们吃饱穿暖了,他们才会自发的为人口增长多做贡献嘛。
秦王听了秦鱼的执政方针,想了想,道:“你这个治国方法,倒是有些黄老之术的意思。”
秦鱼好奇问道:“黄老之术是个什么术法?”
秦王笑道:“是
一种治国理念,就是君王在治理国家的时候,尽量少插手百姓们的生活,要无为而治。”
秦鱼:“哦,但我觉着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他这宏观调控和微观细操都是对百姓们的生产活动参与很大的好吧?
秦鱼放下生态规划木板,又回到箱子边,搬出另一片木板给秦王看,这是轮新设计出来的蒸馏釜。
秦鱼道:“栎阳商贸繁荣,除了耕种之外,我会组织栎阳的百姓们种植花卉,蒸馏花露,生产肥皂,然后通过栎阳的商贾们将之卖到其他地方,而我打算,让他们以粮食结账。”
说道粮食,秦王的脸色郑重起来:“秦律,不能进行大宗的粮食买卖。”
秦鱼强调:“那是民间。民间百姓不允许买卖粮食,是为了将百姓们都栓在土地上,让他们都要去参与耕种活动,他们要是不耕种,就没有粮食吃。但明显的,百姓们种出来的粮食,并不够所有秦国人,尤其是士兵们吃的。但如果有大王的允许,从他国进口粮食,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国策施行。大王,您可别告诉我,秦国没有从别的国家买过粮食?”
秦王:“别的国家也没有粮食。”
秦鱼:“贵族们有粮食。不仅六国的贵族们有粮食,秦国的贵族们也有粮食,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把粮食都交出来!”
秦王:“只靠花露和香皂?”
秦鱼:“暂时只靠这些,但我觉着,这些就足够了,您以为呢?”
秦王沉吟半晌,一锤桌子:“干了!”
秦鱼:啥?您要干啥?
“大王,您方才,是准备要干什么了吗?”
秦王捏捏秦鱼的小脸蛋,给他下任务:“你自己说的,要带领栎阳的百姓们蒸花露,造香皂,寡人限令你在正旦之前,交给寡人足够的花露和香皂。”秦王说了一个数。
秦鱼睁大了眼睛:“现在是五月,离正旦还不足四个月了,我现在还什么都没有,我上哪里去交出这么多的花露和香皂?您这是存心为难我呢。”秦使用颛顼历,十月就是正旦,也叫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