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后,竹野智做了一餐精致的寿喜锅犒赏自己。那些被遣返回日本的,成天必然吃糠咽菜挨饿受冻,念及此,他对自己现下的生活就格外知足。他不光把锅里的肉菜全都捞光了,甚至把汤也给喝了,然后他端起酒杯,正要喝下最后半杯酒,门,突然响了。
他一愣,不是幻听,门,确实响了。
而且是规律的敲门声。
他立即警觉了起来。自打他隐姓埋名留了下来,还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找过他。
什么人能在大晚上的敲他的房门?
他顿住,没有出声。
那敲门声停了停,又再次不紧不慢地响起。
他把杯子轻轻放到桌子上,慢慢起身,先到床头把枕头下的枪摸了出来,也没开外间的灯,光着脚走到了房门旁,倚在墙边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我知道你出来了,给我开门。”屋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竹野智还是没出声。
“我有的是办法开你的门,别让我失去耐心。”
竹野智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你是谁?”
“你听不出来我是谁吗?”声音不大,却森冷可怖。
“你是……”竹野智的心跳更快了起来,这声音让他感受到了遥远的熟悉,随之而来的震骇让他身体瑟瑟地抖了起来,手心瞬间全是汗,他把手掌在衣服上狠狠擦了擦,然后赶紧打开门闩,随后,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影。
“你……”竹野智彻底僵住。
“竹野君,日子过得不错嘛。”那人并没理睬竹野智骇异的神色,拎着箱子,径直进了屋。
惊天阴谋
刚过了清明不久,四月的天,已经用不着再烧壁炉了。梁琇打算把壁炉彻底收拾清理出来,等到冬天冷时再用。
因为今天她有情报要去向朱维方汇报,而且秦定邦太忙不在家,所以她一早就把孩子送到了秦宅,正好秦宅的老老小小也想小熊了,把孩子放那里她放心。
她正一边蹲在地上打扫着壁炉,一边在心里梳理着最近在朱太太家听到的关于第三战区兵站司令部的消息,等到下午和老朱接头时,她要把这消息一并汇报给他。
心里正想着事,电话就响了。她赶紧站起来拍了拍手,几步走到桌旁拿起了电话。
“秦太太,是我,甘棠。”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一些刻意压低。
梁琇一惊,她记起上次在先施百货偶遇,后来二人一起去了“海上浪漫”,临分别时,她给甘棠留过电话,以备不时之需。
“甘小姐,你……”梁琇担心别是甘棠遇到紧急情况,结果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那边就径直打断了她的话。
“我觉得这事一定要跟你说,还是上次的那家咖啡厅吧,谁先赶到,谁在那等着。我尽快过去。”说完,那边便挂了电话。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
梁琇慢慢放下电话,紧皱着眉头,迅速在脑中理着线头。
今天秦定邦并不在家。
秦家菜过几天要摆一次宴,是罗贤通的寿宴。
那罗贤通就是给秦家菜提名“沪上秦家”的那个国府高官,当年日本人打进来了,他先逃去了香港,后来不知怎的,又去了重庆。八面玲珑的一个人,在重庆很快就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已是军方的一个要员。
此次胜利回到上海后,这位罗将军便和秦家时有往来。不久前他跟秦世雄提到自己马上就六十了,秦世雄大手一挥,罗将军的六十寿宴就在秦家菜办。
罗贤通自是求之不得,本来他就有些草莽气,不喜欢西式酒宴净是些没用的讲究,吃不饱也喝不尽兴。当年打仗之前,他就经常来吃秦家菜,和秦世雄更是称兄道弟的,能在这里办六十大寿,也能显出他和秦家关系紧密,脸上有光。
不必说,办这场寿宴,对秦家,也是有着长远的好处。
秦世雄嘱咐下来的事,秦定邦自然要办好。这几天他都去秦家菜,帮着两位水师傅忙活这场宴席的里里外外,每天很晚才回家。
所以梁琇在电话旁边留了字条,告诉秦定邦她会去“海上浪漫”。
她今天要去跟老朱接头,秦定邦是知道的,所以她在留言的末尾,画了一个闭口的小圆圈。这是他二人提前约定的暗号,如果字条后面的句号没封上口,就是出去忙点字条里的事,如果是个完整的圈,那就是之后她要去执行任务。
所以她字条里的完整信息,其实是先去“海上浪漫”,之后要去老朱那里接头。
给秦定邦留好了信,梁琇迅速换了身旗袍,都已经走到了门口,想了想,又折回身,把上次冯龙渊送的那瓶外国香水拎了出去。
梁琇是自己叫了辆黄包车过去的,本来怕甘棠先到,等她着急,没想到她比甘棠早到了。而且是在那等了有一会儿,甘棠才姗姗来迟。
不出所料,身后还跟着上次的那两个黑衣壮汉。看来这次能出来和她见面,又是费了不少劲。
梁琇一见甘棠出现在咖啡厅门口,立即从座位起身,笑着迎了过去。
甘棠快步上前一把接住了梁琇的手,“哎呀,秦太太,这么久没见,可真是想死我了呢。”
梁琇满脸微笑地接着甘棠的话,同时把甘棠领到了座位上。
甘棠的声音清脆婉转,“你不知道,我在家里闷的哟。”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瞪了身后两个男人一眼。
那两个男人一个低了低头,一个往旁边转了转脸,却也没有更多的表示。
而就在二人没再紧盯甘棠的间隙,梁琇迅速握住甘棠趁机放进她手心里的一个物什。之后她一边装作去拿要送给甘棠的香水,一边迅速把这个纸团样的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坤包里。
随后梁琇坐正了身体,把香水递给甘棠,“这是外国货,好东西,这样的高档香水,就是要配你这样的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