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歌心尖微颤,蓝眸微张,诧异又愉悦地看着谢识。
宋魇却抿紧嘴唇,握着谢识的那只手猛地收紧,将他的手牢牢扣紧掌心。
嘶。
谢识吃痛,他这么叫洛九歌并无他意,只是想显得郑重一些,一时竟忘了鲛人族的这么个传统。
自知理亏,谢识只好用指尖讨好地挠挠宋魇的掌心。
宋魇的嘴角不高兴地往下撇着,谢识一服软,他就更要闹了,委屈地哼了一声。
谢识只好偏过头看他,又拉着他的手晃了晃,瞳眸中带着软乎的试探。
咱不闹了啊。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看着是拒绝,但那股明显的黏糊劲儿,没人看不出来。
洛九歌嘴角的笑意慢慢回落,蓝眸冰冷,面无表情看向宋魇。
宋魇的嘴角朝他翘了一翘,才乖巧地松了手上力道,规规矩矩地牵着谢识,不闹了。
谢识松一口气,看向洛九歌,接着道:“你们不用感激我。”
洛九歌静静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谢识再次仰头,看向壁画。
他这次看的是壁画上的弥留之冢。
那是一方用同族枯骨,以同族亡魂搭建的城墙,护佑了这方海域上千年。
若没有弥留之冢,鲛人族恐怕早就在黑沼的侵蚀下,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识轻叹一声,低喃道:“……是你们救了自己。”
谢识与宋魇离开了。
洛九歌回到主殿,沉默地坐在王座之上,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的懊恼。
谢识察觉到了壁画与现实的不对之处,洛九歌自然也发现了。
避水珠的确是意外,可他让谢识穿上红色鲛纱,却也存了私心。
初见谢识,他便穿的一席红衣,红衣如火,烧灼着洛九歌的眼睛,敲击着他的心膜。
所以,再次相见时,洛九歌给了谢识一件酷似嫁衣的鲛纱。
以达成他心里不可言说,也无法被满足的绮念。
只是不想,这件鲛纱竟成了一处破绽。
数千年前,黑沼降临,在鲛人族即将覆灭之时,观世镜现世抵御了黑沼的进攻,并将其封存。
封存之时,观世镜上方投出一道硕大的影像,青衣少年手握观世镜,将黑沼封印。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预言之景。
包括当时的洛九歌。
直到二十年前,洛九歌恢复记忆,才知晓,那些根本不是预言。
一个人行走于天地间,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洛九歌并不意外于谢识的敏锐与疑惑。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谢识总认为自己并非神明?
洛九歌蹙着眉,他本以为,黑沼侵入,只是想要破坏这方世界。
难不成……还有别的隐情?
他捏着眉心,有些头疼。
宋魇原本只是一只最低微如尘的魅魔,却不知因何,修为大涨,如今的实力深不可测,恐怕不在孟惊雪之下,甚至远高于孟惊雪。
高到将自己魂剖三份,还能安然无恙。
只是这只魅魔的算计太多,剖出二魂四魄,一魂二魄镇在万象,另外一魂二魄却不知所踪。
算来算去,连洛九歌也看不清楚,宋魇究竟要做什么,又究竟隐藏了什么。
“王。”红霞见洛九歌脸色不好,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真的就这么让谢识大人走了吗?”
洛九歌从思绪中回神,轻笑一声,似是自嘲:“深海太冷,他住不惯的。”
“可您都……”红霞咬着唇,有些心疼:“您都准备好结契大典了。”
洛九歌抬头,望了望这方大殿。
到处都牵了大红鲛纱,只等着迎娶鲛皇王后。
“我知道他不会留下来。”洛九歌摇摇头,苦笑道:“只是总怀了一丝期望……”
他银色的睫羽垂下,遮住那双晦暗的蓝眸。
洛九歌陷入许久许久……久到仿佛是隔世的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