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木又垂眸去瞧桌上那瓶醋。
就是她们家旧街口那小卖部里卖的, 寻常牌子,上面写着“中华老字号, 三年陈镇江香醋”。
三年陈醋怎么了?不就是比一般的醋稍微酸那么一点点、比五年陈醋稍微不酸那么一点点吗?有什么好笑的?
辛木依稀记得,这种微妙的感觉以前她住院时也出现过,那时她姐在削一个苹果,问周医生:“吃么?”周医生很平静的答:“我在上班。”
可你就觉得哪儿没对!
辛木又快疯了。
这时辛乔去洗净了手,走回桌边来拎起那瓶醋暂且收进厨房,又过来叫辛木:“别玩了,帮忙包饺子。”
“行啊。”辛木问周琨钰:“琨钰姐姐,你会包饺子么?”
“不会。”
辛乔这人性格不好,习惯性一句腹诽:这样的世家千金,哪儿会包什么饺子。
周琨钰瞥她一眼。
话是对着辛木说的:“饭菜我会做一些,只不过我们家是南方人,并没有吃饺子的习惯。”
“那你们每年过年都回南方?”
“嗯。”
“今年你工作忙才没回的吧?”
周琨钰顿两秒:“嗯。”
辛乔觉得周琨钰这妖精,会读心术还是怎么着?
多年仇富已形成她的本能,但她刚才那句腹诽不是忍下了没出口吗,就被周琨钰借着跟辛木对话,不露声色的给她怼回来了。
既然周琨钰不会包饺子,她本想说“我教你”。话到嘴边,变成了:“木木教你”。
辛木挺开心的:“好啊,琨钰姐姐,我教你。”
周琨钰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喜欢辛木,并非对辛乔的爱屋及乌。
其实是因为,辛木是跟辛乔同样的人,是跟她相反的人。
她们这样的人,很擅长模糊生活里的一些线,只要不触及底线和原则,她们表面带着端雅的笑、足尖在沙地上轻轻擦两下,不着痕迹的给自己提供着一些便利。
与此同时,她们会把另一些线划得很清楚。比如人际交往,哪些人有利可图,哪些人无需深交。周琨钰从小受到的教养几乎让她形成一种本能,在望向任何人的时候,那人头上会浮出可笑的公式。
明明白白算着这人的意义和价值。
可辛乔和辛木,不是这样的。
她们把关于是非对错的那道线划得很清楚,关于人际距离的那道线又看得不那么重,只需要你付出那么一点点真感情,很容易地就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