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有什么独特的事情发生,可售票员就是害怕,甚至害怕到必须时时刻刻跟熟悉的人在一起,她总是害怕自己还没去找文忆,火车站就动手杀了自己。
这部分记忆相当模糊,售票员复述的时候都在用可能、应该、好像等词语做前提,就连郁久霏思维这么强的人都觉得模糊,完全能感受到售票员在这段时间内的慌乱。
郁久霏忍不住让售票员暂停整理一下思绪,同时问贾尔跟陈枫沣,在六月到九月之间,售票员跟火车站之间,还发生了什么事。
当事人神志不清,旁观者说不定能看出来点什么东西。
那时候贾尔已经在火车站待了三年,陈枫沣也回来两年,说不定比售票员还清楚火车站的事情。
事情没过去太久,贾尔能把去年的大小事情都回忆得七七八八,他说:“去年这段时间,火车站确实平静如常,说起来,就连售票员她做的计划,我们也是没发现的,文忆小姐很厉害。”
陈枫沣也在地上写:没有发生事情,来澡房洗澡的员工和客人,也没提过有什么意外和大事发生,会不会只是售票员紧张,所以心里暗示自己,火车站有异样啊?
售票员却说:“就是什么都没发生才可怕啊,文忆突然把计划中断了,还说火车站可能一开始就是想让我死,我怎么可能不害怕?而且事实证明,火车站最后就是把我弄死了!都是文忆的错!说不定就是我做了她的计划,才引起火车站的注意,导致我被杀了!”
“……先不提文忆在这个事情里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主要是你在计划停止后,就没去找过文忆吗?”郁久霏赶忙把话题拉回来,不然售票员又要开始发疯了。
“没有,不过她在九月初,到我家来找我。”售票员说得有些艰难,似乎是记忆不太清晰。
在售票员的记忆中,自己忙完了那一阵,火车站给了一段小年假,然后就回了趟老家,打算休息一阵,顺便考虑接下来怎么办。
结果那天她刚乘坐大巴车回到家,就在家门口看到了好似刚到的文忆。
售票员累得没有精神跟她生气,她三个月没怎么休息过了,在火车站天天忙得倒头就睡,加上心理压力大,遇见文忆都激动不起来,只能有气无力地跟对方来做什么。
文忆手里有个小行李箱,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可能三个月,可能五个月,如果我赶不回来,你在大雪前,记得带爸妈走,走得越远越好。”
“什么意思?”售票员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火车站决定要杀你,不是因为祭品,而是因为你来处理我的事情,来跟踪处理我的员工,都是被火车站放弃的,今年不是你,就会是另外两个跟你接到了同样任务的员工,不过你的八字合适,有一定概率会是当祭品。”文忆说完,就准备离开,应该是顺路来提醒一下。
售票员拦住她,眼睛通红:“你不是说你能帮我吗?你之前答应我能活下来的!你那么厉害,我是被你连累的,你为什么可以一走了之?”
文忆站在售票员高一个台阶的地方,垂下视线,没有怜悯也没有别的情绪:“我帮你,是因为陈枫沣,现在我能提前来让你逃跑,已经是我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我有自己的事情,不可能围着你转,只是离开而已,没有那么难,你如果不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也与我无关了。”
最后文忆也没赶回来。
火车站其实一直没什么大的动作,售票员不知道怎么跟父母商量,就这么温吞地拖到了十一月,这是文忆给的最后期限,她没能回来,甚至在售票员去另外一个火车站找她的时候,被通知她已经辞职了,就在十月三十一日,领完最后一个月工资,走得悄无声息。
售票员茫然地愣在原地,问文忆的同事,知不知道文忆为什么要辞职又去了哪里高就。
现在谁都找不到文忆,她到了三个月的期限还不回来,售票员要想重新联系上她,只能努力活过今年,等文忆在两个月后回来。
文忆没回来,售票员却收到了火车站的通知——去年定下的祭品是仓库管理员。
看到通知的那一刻,售票员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什么都没想,也可能什么都在想,但自己记不住了。
售票员控制不住脸部抽搐,她胆战心惊那么久,最后发现要死的不是自己,仿若劫后余生,差点喜极而泣。
“这么说,一开始确定的祭品,不是你?是那个仓库管理员?”郁久霏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段。
火车站员工的档案资料都被楼十一复制出来过,郁久霏扶着脑袋回想看过的仓库员工资料,想起那个仓库管理员,好像是个不起眼的男人,看样貌,并不是售票员说的油腻腻,反而有点憨厚。
售票员点头:“对,一开始我收到的通知说,祭品人选就是我讨厌的那个仓库管理员,他自愿自杀,只要给够钱让他儿子生活。”
“我可以作证,我跟乘务员还商量了一下,等仓库管理员过来后应该给他安排什么工作,当时已经是我在守着仓库跟货运车间,加上那个人手脚不是很干净,乘务员并不想让他留在火车站的。”贾尔跟在售票员后解释,证明他们都为去年的祭品做好了准备工作。
这样郁久霏就想不明白了:“既然人选已经定下来,还是文忆一开始就觉得合适的人,那为什么最后还是变成了售票员?”
售票员脸色一沉:“因为他拿着钱逃跑了。”
“什么?”郁久霏目瞪口呆,“等等,火车站直接给他钱了?不然拿不到钱,那为什么要跑?”
“火车站会给一部分定金,人死了后以补偿款的名义发到祭品指定的人手中,之前一直是这么做的,可是那个该死混蛋带着定金就跑了,火车站一查,才知道他在外头欠了赌债,挪用了火车站的钱都填补不上,所以想出了诈骗补偿款的主意!”售票员恨得咬牙切齿。
人一跑,再追回来也赶不上大雪后第四天,火车站便开始挑新人选,这次打算挑个靠谱的。
不过为了祭祀顺利进行,火车站一直没发通知,表面上还说会去别的地方问问,说不定有刚好缺钱救命的人愿意过来。
售票员在听说祭品跑了之后就开始提心吊胆,她害怕自己重新被火车站选中,好不容易苟活下来,她实在不想再被选中,就想起来文忆做的计划。
其实看了那么多遍,售票员脑子再不好,依旧能记住一部分。
文忆选择仓库管理员当替死鬼,除了他本身非常有可能成为祭品之外,就是他好控制,以售票员的能力都可以陷害他。
相同情况的员工……其实还有一个。
售票员想起来,文忆的计划中,还有一个人,他同样是火车站的老员工,在货运车间当货运员,人很老实,可以说是火车站中比较靠谱的一个老人。
文忆把这个人放在计划可选人员当中,理由为货运员跟过火车站好几任老大,这样的人手头关系复杂,他曾经在其他领导手底下办事,现在火车站的领导班子已经换了一轮,是个很尴尬的存在。
有句话叫“一朝天子一朝臣”,老货运员就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他熟悉火车站所有物流链、亲身参与了火车站每一个计划,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火车站。
往往这样的人对火车站的威胁也是巨大的,哪怕对方忠诚且没嘴巴,上头的人依旧会对他日日提防。
文忆在计划中说,火车站自从出了陈枫沣的事之后,已经有意把所有痕迹抹除,档案记录可以抹除,人也可以。
售票员记得这个计划,虽然需要一定的时间,不过她那时候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以自己的脑子压缩了时间线漫长的计划,试图在一个月内就把货运员弄死。
最终结果可想而知,她不仅没把货运员变成替死鬼,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到最后售票员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自己死在火车站,因为她很相信文忆的话,替死鬼也是从对方的计划中挑选出来的,明明一切好像都在顺利进行,结果这一年,货运员依旧活得好好歹,而她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郁久霏听得一脸扭曲,完全是忍笑忍的——明知道自己脑子不好还试图压缩文忆的计划,不知道是谁给售票员的勇气。
以文忆那个脑子都要把计划时间线拉长,就为了不让火车站的人发觉,售票员怎么会觉得自己能跟文忆那个智商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