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接下来大家要继续赶路,走在前面的人随时可能进入海市蜃楼里,因此他提议自己走在前面,自己和骆驼身上都绑着绳子,若是察觉他有什么异常举动,大家就拉他回来,换一个位置继续走。
面对这些未知的东西,他们也只能用这最笨的办法?了。
如此这般,那阿不力孜走在前面,果然是进入了两回海市蜃楼,幸得?大家及时将他拽回来。
可是这样,大家最后都疲倦不已,幸好?那阿不力孜的白骆驼最熟悉这沙漠,也知道?哪里有水源。
于是领着他们在一处脸盆大小的小水塘边上过夜。
因为?这小小的一汪水,使得?那四周竟然生出不少骆驼草,几?只骆驼争相?在旁边啃噬着,大家则开始搭建帐篷。
只有那明连城抱着妹妹的尸体坐在沙子里发呆。
他如今的样子,像极了此前的阿不力孜。因此根本不知道?他们觊觎过自己女儿骨灰的阿不力孜还?对他产生了怜悯,帮他搭建帐篷等?。
夜依旧犹如在铁板上炙烤一般,如果不是为?了防备那些会忽然冒出来的蛇虫,搭建帐篷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这个时候周梨也开始庆幸,这沙漠里是昼长夜短。
所?以?只要挨过这两个时辰就好?了。
天亮那会儿,最是凉爽,晨光撒下来后,整片沙漠都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美,沙子被照得?晶莹透亮,仿佛一颗颗坠入人间的小宝石。
可惜在沙漠里被折磨了这么多天的他们,对于这难得?一见美景已经没了半点欣赏的心情,更?无心点评,冲忙收拾着行李,继续往前赶路。
听?阿不力孜说,前面有一片小戈壁,早年有人在上面淘金,留下许多石屋子,如果顺利的话,晚上可以?歇在那里。
然后再走一天,就到绿洲。
到了那里,就算是重新回到了正轨上,只不过阿不力孜建议他们,“沙漠里沙丘一直被风移动着,你们只看着地图是没有用的,最好?在本地找一个人做向导。”
果然,当天晚上便歇在了戈壁上。
习惯了在沙漠里,忽然到了这戈壁上,总觉得?是新鲜,脚下的戈壁滩虽凹凸不平,但不像是沙漠里一脚踩下去便要陷进半截腿,让人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加上这里还?有些胡杨枯枝,还?有先前那些淘金人们留下来的石屋子,所?以?大家便打算生火煮一顿熟食来吃。
周梨和殷十三娘自告奋勇去捡柴火。
这又是一个被乌云笼罩的夜色,在这胡杨林里,看什么都模糊一片,只能依静态和动态来分辨人物和树枝。
不知什么时候,阿若跟了过来,忽然叫了一声:“周梨。”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周梨是本能地转过头去回望,见着是阿若,心头一惊,只觉不妙,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名了?
好?在殷十三娘反应也过快,立即就落到了阿若身边,一把小匕首悬在他的脖子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若好?像是个将生死置之度外?,压根就不在乎,只淡淡地垂下眼帘,看了一眼殷十三娘悬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小匕首,就朝周梨望过去,以?一种期待的口气问?道?:“
挈炆,他长大了么?像不像他母亲?”
他的声音温和且有些细,少了男人那种正常的阳刚。
语气里,有很明显的小心翼翼。
周梨一愣,越发防备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若惨然一笑,忽然不知该怎么告诉她自己是个什么人了?只叹了口气:“我们在后面拦截了不少人,皆以?他们是奔着那三千匹战马而来的,却没想到灵州的人让你一个小姑娘来此,这一点我和主子都没有想到。”
他这话又叫周梨和殷十三娘纷纷是面色大惊,几?乎对他都下了杀心。
而周梨快速融合他这话,忽然就意识到了景允之的身份,又怨自己傻,“我倒是忘记了,李木远的字,可不就是允之嘛,你的主子是李木远。”
阿若笑了笑,很坦然地承认道?:“是,我正是听?他所?令,出来给后面的人留暗号,才借机来找你。”
“找我?”周梨疑惑,他们不是也是对那三千匹战马势在必得?么?且路上还?拦杀了许多人。
这时候却听?阿若说道?:“我家主子并不了解灵州,但是我不一样,我清楚地知道?你们每个人,你和你的夫君都是挈炆最好?的朋友。所?以?你放心我会帮你,等?到了木雅城,会想办法?让你们悄无声息将马带走,且路上的所?有不平之处,我也已经用主人的势力清扫得?干干净净的,不会有任何人阻拦你。”
他的话,让周梨费解,“你为?什么要背叛李木远?”还?要这样帮灵州?难道?又是表哥的人?不对啊!他口口声声提起挈炆。
于是立即问?道?:“你究竟是谁都不愿意告诉我,叫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你一定要知道?么?”阿若的脸色变得?惨白起来,他其实是不愿意让挈炆知道?,世上还?有个存在就是耻辱的兄长。
“是。”事关战马,周梨不敢大意。
然后便听?得?阿若用一种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和他,是一个母亲。”他艰难地说完这一句,才抬起头看朝周梨,“你告诉挈炆,不要信李晟,是李晟害死他的父母。”
周梨整个人当时就傻住了,目光都是震惊的。
传言,临安公主被她的兄长李晟囚禁过……当然,这些别处听?来的宫廷隐秘,周梨可不敢告诉挈炆。
但是眼下所?见,这竟然不是传闻。而这阿若,就是挈炆同母异父的兄长?
阿若见她表情震撼,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生怕她仍旧不信自己,反而痛失了这一批战马,便也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手指着自己的身体,“你看到了么?我没有喉结,没有胡须,男人该有的我都没有,可我又是个男人。”
只有像是他这样的怪物,才是近亲之间结合才能生产出来的。
他的这些话,虽是带着些自嘲,但却让周梨内心中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罪恶感。她只是想确认这阿若的身份,万万没有想过要揭开他伤疤。
她示意殷十三娘放开阿若,张了张口,最终也只能满怀歉意地说了句:“抱歉,我非有意。”
阿若此前还?有些遮遮掩掩,如今这最后的遮羞布都扯掉了,索性也无所?谓了,露出一个苦笑来:“这是我唯一能为?挈炆做的一件事了,叫他好?好?活着,他的爹娘都是很好?的人,在天上看着他,神?灵也会保佑着他。”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
周梨和殷十三娘站在原地好?一阵子,像是才恢复过来,整理好?这震撼的情绪,“走吧。”然后两人抱起那一大堆柴火,朝着营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