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细长眼的进士眼神微闪,扭回头?盯着桌面,含糊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说苏源在松江书?院特别受欢迎,教过很多学生。”
“崔兄你?也知道松江书?院在咱们靖朝的地?位,若非如此,苏源一个农家子,亲爹还是个罪官,哪轮得到他当这个状元。”
联想到自己见不得人的排名?,崔璋鼻子一酸:“可?就算状元不是他,也轮不到我。”
他当时也是酒精上头?,听人这么一说,就急吼吼冲上去了。
结果却是自取其辱,平白让人看?一场笑话。
他就是那个笑话!
想到这,崔璋恶狠狠瞪了眼对方:“都怪你?胡言乱语,扰我心神!”
细长眼眼皮狂跳,连忙低声下气地?道歉赔罪。
心里却在想,看?来王爷的打算是不成了。
在王爷的计划里,崔璋痛失一甲,又有崔阁老做后?盾,最好能激起他对苏源的敌意,通过某些途径让苏源在朝中寸步难行。
如若不能,只得另寻机会。
细长眼初来乍到,虽不明白苏源如何招惹上诚王,但也只能借此给自己赚功劳了。
苏源一行人在外面待了一会儿,直到琼林宴临近尾声时才回到席上。
又有进士过来敬酒,苏源笑着接受,接连喝了四五杯。
进士们与苏源交流几句,深感意外。
只因他言行并无连中六元的骄矜倨傲,待人接物好似有一把尺子度量过,既不过分亲近,又不让人觉得疏离。
如此一来,他们对苏源的印象更?上一层楼。
也有人借机与苏源探讨学问,交流读书?经验。
苏源不爱社交,但不意味着自己不擅长。
俗话说,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
这些人苏源来者不拒,不多时就和他们打成一片。
钦命内大臣见状,捋着胡须露出?满意的笑容。
半个时辰后?,钦命内大臣宣布琼林宴结束,读卷官与众进士各自散去。
第二天,天子于午门前赐状元六品朝冠、朝衣、补服、带、靴等物。[注]
除此以外,进士皆赐银五两,表里衣料各一端。[注]
次日,苏源率诸进士上表谢恩。
再次日,又前往孔庙行释褐礼。
又在当天,礼部题请工部给建碑银一百两,交国子监立石题名?。[注]
如此,殿试后?的一系列流程彻底落下帷幕。
释褐礼后?,有进士提议临别前再聚一番,理?由是再见得等到三个月后?了。
到底是同?届进士,彼此间关系也还算不错,大部分人都一口应下,只少?部分人囊中羞涩,找借口婉拒了。
定下两日后?八品阁相聚,众人于孔庙前各奔东西。
苏源乘马车回到家,刚进门就有一道声音迎上来:“恭喜苏公?子蟾宫折桂,一举六元及第!”
苏源定睛一瞧,竟是杜必先:“你?怎么来了,是火锅铺子遇到什么问题了?”
杜必先摇头?:“非也,前些日子我一直忙着铺子的事儿,连公?子考取状元都没能赶来恭贺,这不今日铺子里头?的装潢彻底收尾了,我就来邀您过去看?看?,顺便恭贺一番。”
苏源略感意外:“二十几天就装潢好了?”
“是,里里外外那叫一个焕然一新,都是按照苏公?子你?的要?求来的。”
苏源低头?看?了眼衣袍,方才在孔庙跪拜,膝盖处留下两团明显的白痕。
“你?等我一会,我换身?衣裳,咱们再过去铺子那边。”
杜必先乐呵道:“正好我还有点茶没喝完,苏公?子你?慢慢换,不着急。”
苏源笑笑,走进东厢房。
等杜必先喝完茶,苏源刚好拉开房门。
靛蓝色长袍是苏慧兰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还是用的布庄最好的衣料。
衣料垂感极好,靛蓝衬得他肤色更?白了几分,再在腰间缀以玉佩,好一位清俊儒雅的青年人。
杜必先一时看?呆了,还是苏源走到跟前:“久等了,咱们走吧。”
“咳咳——”杜必先以拳抵唇,咳两声掩饰尴尬,“好好,我的马车就停在外头?,不必再麻烦下人套车了。”
苏源嗯了声,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车辙轱辘转动,杜必先不经意抬头?,入目是苏源的侧脸。
高眉骨,高鼻梁,连下颌的弧度都十分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