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道理压过你?们,成为案首?”林璋轻笑一声,眼神?却?是极冷的,“梁源是本官亲口点的案首,你?是在质疑本官吗?”
黄玉咽了口口水,竟两股战战:“学、学生不敢。”
林璋转向?程阳,没头没尾来了句:“你?的文章确实?不错,没有辜负你?爹的教导。”
程阳的爹,正是凤阳府通判,知府的副手。
程阳正因为府案首花落别家而忿忿忐忑,冷不丁得到知府大人的夸赞,面上立刻浮起一抹喜色。
“不过。”林璋又?话锋一转,听得人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若你?们看到梁源的文章,就知道本官为何?点他为案首了。”
黄玉神?情骤变,知府大人的意思是,在场所有人的文章都不如梁源写得好?!
可梁源做了十年的痴儿,入私塾读书也?不过一年,怎么可能这般厉害?
到了这个时候,林璋都亲自发话了,黄玉还固执己见,瞧不起梁源。
林璋浸润官场十数年,黄玉心中所想他一眼便知,又?环视一圈,将大多数人的将信将疑看在眼中。
摇了摇头,叹息道:“既然诸位不信,现在本官就让人将梁源的原卷张贴出来,好坏与否,人皆可论。”
大家纷纷意动。
林璋便命人取来梁源的原卷,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张贴在木板墙上,紧挨着红榜。
和先前看榜时一样,所有人一拥而上,举止颇有几分?急不可耐的意味。
也?不知是急于瞻仰府案首的文章,还是迫不及待想要证实?自己内心阴暗的想法。
方东抱着学习的心态,也?跟着过去?了。
被上百人围观自己的文章,梁源不免有些羞耻,站在外?围试图做个隐形人。
偏林璋看出他的窘迫,非不遂他的意,走近两步,笑问:“他那般冤枉你?,你?就不气?”
梁源眨了眨眼,老实?点头:“自是生气的。”
林璋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哦?”
梁源坦然道:“他轻飘飘几句话,就将我这一年来所有的努力打上与人勾通的标签,这事搁谁身上都会?生气的。”
梁源可不会?因为眼前人是知府大人,就故作大度说自己丁点儿都不生气。
况且,凭林璋的城府,他能看不出自己的愤懑?
读书人多重名声,走科举仕途的更是如此。
黄玉这般毁坏他的名誉,又?是府试作弊又?是年少痴傻,还有当初他被设计除族的事,这三者无论哪一件,都足以让他背负恶名,在仕途中寸步难行?。
他又?不是圣父,做不到以德报怨。
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林璋微微颔首,正要说话,那边程阳看完了梁源的文章,一番寻找后直奔这边而来。
他先向?林璋作揖,恭谨道:“大人,学生已?经看完了。”
林璋捋须不言。
程阳明白,知府大人这是隐晦地在向?自己表达不满。
当时黄玉向?梁源发难,倘若他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制止,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争执。
程阳承认,在得知自己只是甲等第二的时候他是嫉妒梁源的,甚至隐隐责怪梁源,为什么凭空蹦出来,又?为什么非要在今年参加府试,抢走他十拿九稳的案首之名。
然而,这些复杂的情绪在看完梁源的文章后,尽数转变为羞愧,叫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拿第一场的帖经来说,梁源通篇没有一处空白或错别字,更别提他那手令人见之惊艳难忘的好字。
程阳自诩读书天?分?极高,第一场也?存在好几处写不出来的情况,甚至回去?后翻看书籍,发现了好几个错别字。
两者相较,高下立现。
后面两场的文章更是徜徉恣肆,令人拍案叫绝。
程阳越往下看,越是心惊,若不是亲眼目睹,他真?不敢相信这些文字出自比他小了整整五岁的梁源之手。
程阳面朝向?梁源,深深作了一揖,为自己的肮脏心思,为梁源的高才硕学:“梁弟当得这府案首之名,阳自愧不如。”
黄玉刁难自己,梁源不会?牵扯到旁人身上,故而淡然一笑:“若有机会?,源希望能与程兄探讨一番。”
程阳自无不应,甚至期待起来,沉吟片刻:“不若明日梁弟前来府上,与阳一同探讨?”
“不了。”梁源婉拒道,温和一笑,“明日是我的生辰,我和我娘说好了,明儿一早她要给我做长寿面的。”
梁源对外?从不掩饰自己和苏慧兰的母子亲情,提及他娘时,原本客气中带着几分?疏离的笑容无端变得真?实?许多。
程阳歉意一笑:“既然如此,那下次有机会?再探讨一二。”
梁源含笑应下:“自然。”
这时,木板墙前的众人已?经看过了梁源的文章,一个个怔然立在原处,鸦雀无声。
黄玉更是宛如掐了脖子的鸡,脸色涨红,眼神?闪烁,羞恼与嫉妒来回变幻着。
他试图趁人不注意偷溜,奈何?林璋不给他机会?:“黄玉,你?现在觉得梁源的案首之名是否实?至名归?”
所有人刷一下看过来,黄玉不禁脚趾抠地,死死盯着地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