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掌院自然没有耽搁,很快派了侍讲学士杨砚前往。翰林院侍讲学士,从四品官阶,掌为皇帝进读书史,讲解经史,备顾问应对之职。
而翰林院有侍讲学士两人,一般在圣上没指名的情况下,方掌院安排的基本都是杨砚,毕竟汪阁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而杨砚出发时也是神清气爽、春风得意的。
好些人的羡慕,很快又开始了。
庶吉士自不必说,一个个眼睛一直追随着杨学士的身影,直到出了翰林院大门。
不过他们的羡慕没有丝毫的掺杂,主要他们与杨学士之间产生不了利益冲突,庶吉士没有品阶,给的也只是七品俸禄,说白了就是在翰林院里打杂的。
等三年后散馆,若有能力,才能成为真正的翰林,其他的只能被分派出去。
除了庶吉士们纯粹的羡慕,还有一部分人则是羡慕中还夹杂着嫉妒了,比如另一个侍讲学士胡诚涣,还有两个侍讲和两个侍读,以及好几个与林远秋一样的修撰。
翰林院修撰没有定数,算上林远秋,如今共有七人。之所以在翰林院一待就是七八年,除了几个安于现状的,剩下的就是又没门路又不想外放小县城的了,所以一直都等着能在圣上面前一展才华的机会呢。
可除了当初考中进士金殿传胪的那会儿,这几年他们就没有过进宫的机会,更别谈在圣上面前如何表现了。
所以能不羡慕嫉妒嘛。
至于丁德进和顾平他们这些编修,则是暗中观察的居多,毕竟他们的职责中可不包括给皇上讲经史。
而这会儿提笔奋书的林远秋,压根没去关注圣上传召的事。
这几日林远秋都在誊抄着先前自己整理出来的文稿,可不敢有一丁点分心的时候。
要知道,这可是要流传后世的史书,若哪里出了错,到时岂不贻笑大方。
本以为过不了多久,杨学士又将如前几回那样,满面风光的回来。谁知道,过了没一会儿,吴公公又过来了,此时的他,一改方才的笑脸,而是略带急色的传口谕过来了,依旧是进宫给圣上讲经史。
方掌院没敢耽搁,忙让人去喊了胡侍讲去。
而后又迎着吴公公进厅堂看茶。
吴公公哪还有吃茶的心思啊,皇上还等着呢,是以,进屋之后并未坐下,只等胡侍讲到了,两人就好往宫里赶。
看到吴公公满脸的肃色,方掌院心里如同猫挠。
虽他们做臣子的不好询问圣上的事,可打听一下自己的下属总该可以的吧,如此,他也能从侧面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方掌院便从衣袋里摸了一张银票出来,而后用衣袖挡着给吴公公塞了过去。
吴公公并没接,不过在离开时,还是轻声丢了一句话下来,“杨大人在御书房门口跪着呢。”
跪跪跪着?
方掌院眼睛睁的溜圆,为何会跪着?
难道说错话了?
可是不应该啊,杨大人进宫讲经史又不是第一次了,哪些话该讲哪些不该讲定是知道的,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没等方掌院想出个所以然来,宫里又有人来了。
这次过来的并不是吴公公,而是在御书房侍候笔墨的姜公公。姜公公还是传圣上口谕来的,依旧让掌院大人快快安排进宫讲经史之人。
方掌院的心怦怦直跳,自己这边的两个侍讲学士都已安排进宫了,居然还要继续安排?
圣上今日是非听经史不可了?
还有,胡大人呢,总不会也挨罚了吧?
心里被疑问装满的方掌院,只得又实行了“行贿”策略。
好在比起吴公公的谨慎,姜公公倒是容易通融了些,不过也只说了杨大人和胡大人的事,“咱家出宫时,两位大人还在御书房门口的台阶跪着呢。”
一听这话,露月的天,方掌院居然感觉后背生出一层薄汗。
至于为何会冒汗,这还用说吗,杨大人和胡大人都挨了罚,证明他们没把差事做好,而这两人可是他安排过去的。
最最重要的是,若接下来安排过去的人又没把差事办好,那么说不得挨罚的人里面,就要加上一个他了。
而此时,翰林院其他的官员也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像这种宫里一连三趟往翰林院派天使过来的情况,以往可从没有过。
所以今日这是怎么了?
很快又有人回想起,方才吴公公过来时的脸色可不好看,且还带了急色。而现在过来的这位公公,也是一样。
人都有避祸之心,前头杨大人和胡大人都还不知是咋回事呢,他们自然不愿往圣上面前凑,所以这会儿一个个都巴不得掌院大人记不起自己来。
至于先前对能给圣上讲经史的羡慕,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林远秋已放下手中的毛笔,整个修史馆都在谈论这事,他想听不到都不可能。
看到大家紧张的神色,林远秋心里蹦出果真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来。
所以啥升官发财,啥高官厚禄,还是少去想吧。
林远秋不知道的是,方掌院把剩下的可派之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很快筛选到他身上来了。
满腹经纶自不必说,能考中状元的定有学富五车之才。最主要的是,林修撰年轻,严格来说,这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呢,若真有个没做对的地方,想来圣上看在林修撰未弱冠的份上,定会网开一面的吧。
另外就是,方掌院还记得林远秋销假那日的大方持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