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绫罗手心握着茶盏,稍定了会儿神,有气无力地软声道:“这些先不急,我住在墨麟阁寝殿不妥,云熙阿姊觉得,是搬到后院去,还是搬到墨麟阁偏院更好?”
纪云熙愣了下,难得没听明白,“为何要搬?王上已经将寝院留给您来居住了。”
傅绫罗幽幽扫她一眼,“那若是夫人们侍寝,难不成要在碧纱橱侍寝,我在旁边听着动静?”
纪云熙倒抽了口气:“……”角度好奇特的问题,她一时竟无法回答。
傅绫罗捏了捏额角,又问:“平日倒还好说,若四时八节的宴请,还有生辰寿礼的张罗,难不成都在勤政轩?我到底不是王上,没得叫人觉得我猖狂。”
纪云熙:“……”嗯,也是个想答不出的好问题。
祭礼过后,傅绫罗狂跳的心窝子才刚刚平复,说不出口的懊恼和惊惶却渐渐加重。
“我住在墨麟阁寝院,传出去,知道的人只觉得王上能屈能伸,住在碧纱橱里叫个女娘拿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魅祸王上,有褒姒之象呢。”
直白点说,连寝院都被她给占了,定江王难保不落个昏庸无道的名声。
纪云熙被问得说不出话,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她也不知道堂弟是怎么想的。
即便傅绫罗已经是南地最尊贵的女人,依然离不开定江王的支持,他才是南地的天。
她从傅绫罗的问题里恍然明白过来,傅绫罗太过清明,早看透了这些,才会从一开始就没甚欣喜若狂的模样。
从祭礼一开始,傅绫罗越紧张就越是冷静,前些时日压着不愿意去想的事儿,都在那三拜的功夫里想了个透彻。
诚然,在后宅除了东西二院,还有与墨麟阁同在中轴线上的雪翎阁配得上封君的身份。
可傅绫罗知道,雪翎阁闭院已久,那里本该是属于定江王妃的居所。
若她入后院,住东西院都不合适,住雪翎阁显然也不合适。
也是做完了留下的决定,傅绫罗细腻的心思思忖之下,才发现自己将自己置入了一个尴尬境地。
后院里无合适的居所,可墨麟阁又是定江王的居所,她住在寝院,往后还怎么安排夫人们‘侍寝’呢。
总不能有夫人侍寝的时候,她在外头等着?
侍寝完了再大被同眠?想想都荒谬。
若住在后院,待得定江王去打仗,她少不得要处理一部分政务,后宅不便外男频繁出入,也不方便。
可在前院,除了墨麟阁,就没地方适合她住,只能选墨麟阁里的偏院来住。
傅绫罗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果然,女娘一旦对男人心软,就会自找麻烦。
“你先回去休息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傅绫罗没指望纪云熙的回答,半阖着眸子吩咐。
宁音暂时不在,除了阿彩以外,纪云熙还从女卫中挑选了拳脚功夫不弱的阿云,以及细致妥帖擅长侍奉人的阿晴在傅绫罗身边伺候。
加上宁音,一个封君有四个贴身女婢,也只是将将符合她的身份。
多的人不是纪云熙不能安排,是傅绫罗不喜身边有太多人。
等人都出去后,傅绫罗脱掉了绣着金线的沉重外袍,缩在软榻上闭目思索。
屋里突然响起轻浅脚步声,有人靠近替她斟了杯茶。
傅绫罗蹙眉,略有不耐烦,“不必伺候了,出去。”
“夫人心情不好?”纪忱江含笑的声儿突然响起,吓了傅绫罗一跳。
她瞪圆了眼看向纪忱江,“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出声啊?”
纪忱江笑着靠在她身边,伸手将人搂入怀里,提她不比提个鸡崽子更费力气。
“我知道夫人不想让人打扰,万一在门口你就撵我出去,岂不是太没面子?我刚替夫人训诫过官员,不求有功,但求夫人给我点颜面如何?”
傅绫罗愣了下,一时竟然忘了挣扎,下巴靠在他胸口,“为何要训诫他们?”
即便官员和纪家族老都不同意请立封君,但在得知只需要祭祀后,再也没人说什么不好听的了。
向来不近女色的定江王,难得身边出现个女子,还宠得厉害,又不用引起京都和各封地的笑话,大家都乐见其成。
是个男人,谁还没几个新鲜玩意儿乐意放在掌心把玩,多破例几分呢,不算大事。
“王上不必为了我跟文武大臣们为难,你出征在外,少不得他们为定江郡和边南郡耗费心神,此时为了我…不宜伤他们的心。”傅绫罗垂了眸子,手指在纪忱江圆领斜襟的暗扣上抠。
“等你出征,我会去别庄住一段时日,慢慢他们知道为我并非张狂之人,也就不会再有反对意见了。”
纪忱江低头看她,哭笑不得,“不是,你在我面前都宁折不弯,怎的对他们就如此客气了?窝里横,出了被窝怂,也不怕丢了傅翟的脸啊傅阿棠。”
说实话,傅绫罗可能不适应纪忱江情深似海,温柔有加,却很适应纪忱江的毒舌。
她在纪忱江怀里放松了几分,缓缓出声:“身为封君,我自当要为王儿多操心几分的,这都是封君的职责,有什么好奇怪的。”
纪忱江:“……”
他抬起傅绫罗下巴,不客气一口咬住这张恨人的小嘴儿,“听封君这么说,长舟也就放心了,我们傅蜜糖,终于不怕我了,是吧?”
傅绫罗被咬的蹙眉,拳头捶在铁一般的墙皮上,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和纪忱江之间的体力差距。
疼的是她的手,这叫她心头烦躁更甚,“你烦死了,我不想看见你,你让我安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