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小库房领东西的时候,那甄管事眼珠子快要挂到天上去了,反倒是浆洗上的常管事主动凑过来跟我说话,管着小厮的那位刘管事还没见到。”
傅绫罗静静听着,能管库房这样要紧的地方,应当是自己人。
明阿兄告诉她,大库房的钥匙是他和周姓管事拿着,私库的钥匙则只有甄管事和乔安有。
眼高于顶……那想必就是乔安的意思。
傅绫罗心下有数,在王上身边伺候这一步已迈出去,下一步不算难。
她放下银勺,擦了擦唇角,温声吩咐,“你随我去王上的寝殿,我瞧着里面的幔帐都有些旧了,还有好多物什,都不是夏日里该摆放的,都得换掉,你都记下来。”
“然后你去找明阿兄,让他派亲卫跟你一起去小库房提东西,若甄管事招子确实不好使,不必废话,直接让人按规矩杖责便是。”
宁音心下一惊,瞪大眼看向傅绫罗,“乖乖,娘子,咱们一来就搞这么大动静吗?”
傅绫罗笑了笑,“这才哪儿到哪儿,甄管事受伤,想必不能当差,我管阿孃借的都是识字的武婢,你们对照册子,将小库房的东西都统计出来。”
“所有不妥当的地方都登记清楚,让甄管事和乔安解释,解释不清,继续打。”
“乔大伴也要打?若是被王上知道了……”宁音有些迟疑,娘子以前也没这么张扬过啊。
傅绫罗没解释,在后宅她太跳脱,那是擎等着给夫人们添不痛快,她一个客居孤女,脑子坏了才会找不自在。
可她本就是这样一个强硬的人,小时候阿爹教她的御下之法,也都是雷厉风行的法子,她深以为然。
在前头伺候,她就不是客居,只是还没得到王上敕封的下属,低调只会让人瞧不起。
“你只管去,这才是第二把火。”傅绫罗笑眯眯起身,净过手和面,气定神闲准备去书房伺候。
宁音:“……”第一把火呢,烧完了?
想想娘子刚才从哪儿回来的,宁音咋舌不已,难不成在后头,娘子不是吹牛,这是真要上天啊。
等傅绫罗到书房时,亲卫没有拦她。
傅绫罗安静进了屋,只在角落里立着,用余光打量书房的摆设。
乔安扫了她一眼,见她老老实实的,心里得意地哼了声,给王上磨墨的动作更欢快了些。
就算她再多心计,能在王上身边伺候的,还是只有他乔安。
纪忱江感觉到屋里多了个人,头都没抬,只面无表情看着各地送来的情报。
各封地收到南地的消息后,确实都没浪费这个机会。
他们那里的监察御史也没少惹事,各封王抓住岑御史私自追踪驻军行迹,且丢了大睿颜面一事,给皇庭送了折子,表达对各处监察御史渎职的不满。
难得的是,京都并没有太大动静,圣人不曾大怒,朝臣不曾慷慨激昂地争辩。
纪忱江仔细看京都送过来的情报,面色微沉。
皇庭以圣人六十大寿的名义,加开了恩科。
时下科考大多是世家子的上位时机,而朝中官职没有空缺,那京都的打算就很显而易见。
圣人是打算用世家来对付封王,下一个到定江郡任职的监察御史,必定是世家子。
比起靠着宫闱里裙带关系上位的岑御史,有两朝底蕴的世家子,只怕更难对付。
若圣人许他们共同瓜分封地……纪忱江眸底闪过一丝杀意,那些被先帝打压已久的世家,必定会竭尽全力在封地制造动乱。
他那位端坐皇庭的舅祖父,于江山社稷上无一建树,论起阴毒行径,永远那么在行。
在纪忱江面色越来越冷淡的时候,一个柔和的声音突然在他左手边响起,“王上,该用午膳了。”
纪忱江抬起头冷厉看过去,乔安不知去了哪儿,只有傅绫罗低垂螓首,立在四尺之外。
他略有点诧异,他最不喜陌生杂乱气息在身旁,但傅绫罗在书房里伺候两个多时辰,竟真的一点都不曾搅扰到他。
他刚才陷入沉思没发现,不知何时,软榻的矮几上已经布置好了六菜一汤并四盘八拼点心。
“乔安呢?”虽然傅绫罗做到了安静无声,纪忱江还是不喜屋里有女子,淡淡问道。
傅绫罗声音平静,“回王上的话,乔大伴应是被卫长史叫过去,挨板子了。”
嗯?纪忱江起身的动作一顿,心里阴霾暴戾的念头莫名淡了下去。
他似笑非笑看着傅绫罗,“你倒是大胆,连本王的身边人都敢碰。”
从早上那一出,纪忱江就知道,傅绫罗想立威,不会放过乔安。
但没想到,这才半上午,板子都已经安排上了。
祝阿孃和傅翟的雷厉风行,看样子傅绫罗都学的不错。
纪忱江心底那点子反感也跟着淡了下去,有个行事利落的长御女官倒是也不错。
刚这么想着,外头突然传来格外凄惨的呼喊声——
“王上,救命啊!!!”
听到外面乔安的哀嚎,纪忱江只拿锋锐目光扫向傅绫罗,看她如何解释。
王府确实缺长御,但他也确实很想收拾一番这无法无天的小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