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星凯立刻接起电话,“郜队。”
手机对面的人说了一大通,年轻警察的本就不好的脸色,随倾听变得愈发难看。
等对面说完,他动摇的心神过了十几秒,才勉强总结出他能理解的意思。
“……给我弟治疗的医生护士,有两人晕倒,检查出急性大脑炎症状,剩下的也表现出高烧?”
“是,”苏虹市刑侦大队副队长,兼缉毒处处长的郜海信,咬着牙齿一字一顿说,“小凯,整理一下你今天什么时间经过什么地点。然后,你,还有今早支援的武警兄弟们,现在全都要进医院观察隔离。”
此刻井星凯不远处的别墅里,一株小苍兰在蓬勃成长。
就在勒壹眼前,上一秒比手指还细的新叶下一秒已经长成,纤细嫩绿的枝杆结出成簇的白色花苞,然后在轻轻的噗声里,展开六片小巧花瓣,露出藏在里面的鹅黄色花蕊。
一个小巧的,半透明的人形,坐在花蕊上伸了个懒腰。
她身后舒展开六片与花瓣如出一辙的翅膀,轻盈扇动着,带着小人儿歪歪扭扭飞起来。
“嘻嘻~”
她摔进盆栽的泥地里,再度飞起来拍打身上泥巴时,第二株新的小苍兰,在她砸中的地方,用同样快的速度抽芽。
更多小苍兰盛开,簇簇花朵里飞出来的几十上百的半透明小人儿,字面意义上的银铃般笑声时不时响起,一下子将只住了勒壹一人的别墅变得热热闹闹。
已经抓着素描本飞快留下几幅速写的勒壹,不好意思地放下笔,问站在《星海》前的瑟芮法安。
“那个,敌人是谁?”
“祂或祂们,并没有具体的名字。”红发天使对勒壹刚才什么都听不进的状态没发表任何意见,直到勒壹再问起,才继续说明,“世界的熵增,虚空的负极,混沌的阴影,都可以。不过在伊勒瑟芮,生灵们称呼祂为蠕虫之主。”
瑟芮法安回头,看摆在茶几上,开满小苍兰的、中间一颗玫瑰花树拥挤中显得柔弱不堪的,盆栽。
他缓慢说:“……因为伊勒瑟芮,是由世界树支撑的数个多元小宇宙。啃噬世界树的树叶,钻进树皮下吞饮汁液的敌人,自然是蠕虫。”
哦,原来如此。
勒壹还以为说的是病毒的那个蠕虫。
……等等。
天使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为什么一直看盆栽?
勒壹也看了看盆栽,然后看了看天使先生,然后又看了看盆栽。
最后他嘴角抽搐指着那株玫瑰花树。
“……世界树?”勒壹问。
玫瑰花树在无风的室内摇了摇,连带几只躲在小苍兰花朵中不肯出来的拇指小人儿哈哈掉出来。
“这是世界树,和与祂伴生的小天使。
“漫长的最终一战,投入最后有生力量的各个种族消亡殆尽,身为灵源的小天使们也无法支撑消耗。”瑟芮法安接住一只在他鲜红长发上玩滑梯的小天使,将她放在世界树摇曳的叶片上,“我本要和守卫天堂的同僚一同战死,却在临死之前,看到蠕虫的阴影在尚未吞下我们时,就对着相隔晶壁的蓝星宇宙蠢蠢欲动。”
该如何形容那个感受?
竭尽全力地挣扎,于蠕虫而言,不过是下一餐进食前的甜点。
“伊勒瑟芮和蓝星宇宙在虚空中的距离太近了,消化掉我们后,蓝星宇宙将是蠕虫必然的下一站。”瑟芮法安说,他多色宝石般的眼睛里,微微闪烁的是勒壹看不懂的光,“伊勒瑟芮的败亡已经无法改变,但蓝星宇宙尚未。我想,或许在你们这里,有人会需要一份来自败者的力量。”
他的面孔如冰雪圣洁高贵,却在这里坦然说出了“败者”一词。
“带着世界树残枝逃走的我正是败者,”红发天使说,“失去自己世界作为根基,在这里我甚至无法发挥出什么力量。幸好,世界树选择了一个蓝星人,祂已经借这个人的手,重新扎下根。”
“哎?”不用讲解就明白过来自己是世界树选择的人,但实际只是个美术工作者的勒壹,预感到自己的肩膀要担上名为救世主的责任,胃疼地说,“等等……”
他明明只是想种一盆多肉!变成世界树的种子绝对是淘宝卖家的错!
“我不能正大光明出手,蠕虫和祂的化身对我十分熟悉,我在这里出现,会让原本打算缓和渗透的祂直接开战,届时你们会失去前期发展的余地。”瑟芮法安像是看出卷发青年的犹豫,打断他说,“必须使用某个蓝星人的位格,蒙蔽祂的眼睛。
“对你来说这太过突然,那么拒绝也可。我们是自愿前来的援军,但援军也是一群败者。使用这份力量,并不能让你们战胜祂。”
“等等,等等等等。”
勒壹举起双手在身前比叉。
红发天使闭上嘴。
勒壹双手猛拍自己的脸好冷静,并且疑惑起天使先生真的是天使吗这个问题。
这话术,比魔鬼还厉害啊……
可是,可是。
冷静下来的勒壹,认真问:“一群败者?”
“没错,”瑟芮法安极缓慢地说,“如果你同意合作,与世界树签下契约,你将能重现伊勒瑟芮对抗蠕虫的那些英雄的力量。但如今伊勒瑟芮只有我还站在这里,所以你要明白,人类啊。
“你能重现的英雄……亦是败者。”
英雄死了,英雄没有战胜蠕虫,英雄的力量,同样不能让蓝星战胜蠕虫。
英雄的火光,从黑暗中诞生,未能照亮黑暗,又熄灭在了黑暗中。
想到熄灭,勒壹抬头望向他的《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