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小姑娘即刻用手点了点窗外,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症结所在,“您别怪小生多嘴,您动不动就要包下整间驿馆,就跟那银子露了白一样,很容易让那些歹人盯上!”她连珠炮似地,说得语重心长。
许绍元心里苦笑。小姑娘果然还是很介意他要包下驿馆的事。
“依我看吧,倒未必是这个……”他被她带得,也渐渐压低了声音。
然而话说到一半,小姑娘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很是认真地听窗外的动静。
有人在林子里走近了,踩得地上的树叶和石子发出闷响,听声音,应有不少人。
“坏了,离咱们太近了。先生也不要收拾了,速速下楼去。”小姑娘神色更加严肃,起身握着他的手臂把他往外拉。
“我看不必了,咱们好歹有那么高的院墙在,即便真是匪徒,应该也进不来。”他自是不肯走的。
小姑娘侧过脸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样子似乎是觉得,他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也罢,”她叹了口气,“反正此时即便跑出去,可能也是和他们撞个正着。咱们就先在这静观其变吧。”
她环视了一圈,发现衣柜后有一大片阴影,便拉了拉他的衣袖。
“您先去那边躲一躲,万一贼人来得太突然,来不及跑,您还可以暂时藏身。”
她见他站着不动,颇有些同情地摇了摇头:“小生知道您平日只做做生意,没经过这样的事,可是您也别发慌,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她说着,从书案上抓了个长条的铜镇纸塞到他手里,又将他往柜子那边推了推,“眼下只有这个东西还能将就用用,您拿着。”
许绍元好一阵无语,看她这意思,必是以为他被吓傻了。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不用做,歇在那等着暗卫将人送进来便好,现在却得抓着这么个东西,陪她演戏。
小姑娘侧身蹲在窗边上,一动不动地朝外望着。她一下子显得很紧张,往墙上贴了贴。
“怎么了?”他靠在柜子上问。
小姑娘过了半晌才回他:“方才听到有人闷哼了一声,又有几个人倒在地上,好像还被人拖拽到别处……”她声音里微微透着些战栗,显见是害怕的。
“那这也太危险了,”许绍元趁势道,“你还是回去躲一躲吧,方才我这点着灯,他们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你躲回去就好了。”
她留在这只会碍着他的事。
小姑娘深吸了口气,依旧蹲在窗边。
“罢了,他们若是进来,躲到隔壁也不一定有用。何况您于小生多有照拂,小生也不能就这么撇下您不管。而且咱们聚在一处,也有个照应。
“待会若是真有匪徒闯进来,您就趁小生与他打斗之时,从背后袭击他。若是人多的话,您就把银子放到这炕上,咱们躲到窗外去,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好。”
许绍元听得惊叹。
他以为她慌慌张张跑过来,是自己害怕,想找个人在一起做个安慰,不料她竟是早都想好了的。
她如此镇定,先前早就发现了异常,却没有自己跑,想来是专门跑过来,护着他的。
“那……还是换我守在窗口吧,你到里间去躲躲。”
她蹲了这么久也怪累的。
“还是小生来吧,”小姑娘依然盯着窗外,头都没回过,“小生不才稍有些功夫,而且若是他们放箭或是扔些什么进来,我怕先生躲闪不及。您上次助我去北颜,于小生是大恩,这次便算是小生的报答吧。”
“”
许绍元头靠在顶箱柜上,望着映白的天花板,一下子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方才还怕她碍事来着
房间里安静,暖风自窗外徐徐而至。
他手托着镇纸,侧过身来,仔细打量这小姑娘。
她似乎是蹲得累了,已经换了个姿势,单膝跪在地上,半边身子笼在融融的月色里。
她的肩膀单薄又稚嫩,脖颈纤长又细腻好似凝了霜雪,几缕软软的青丝柔柔依附着面颊,模模糊糊地勾勒出一个娇俏的轮廓。她的眼睛朝着外面,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也不知脑袋里又有些什么主意了。
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想护着他。
这于他而言很是新鲜。因为通常都是旁人要他护着的。家里人要他庇护不说,外人也要借他的势,他早就习惯了。
自从十岁那年父亲离家,他这个独子一夜之间成了长房的顶梁柱。母亲心情郁结,无心打理家事,对他也愈发依赖。其它几房人又各个都有百样的心思,他十几岁的年纪就已尝遍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但就是许多年都不曾有人要护着他了。
他心里蓦地有种难以描述的湿润又柔软的感觉。
青岚在窗边竖起耳朵听着,似乎又有几个人倒地,而后被利落地拖走,然而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的响动。纤竹在楼下守着,也从未给过示警,驿馆里一切平静如常。
这也太奇怪了。
“先生,您说会否是有两拨贼寇,都想潜进来,所以才有了这些动静,却不见人进来?”
许绍元望着她的背影,满眼柔和的笑意:“或许吧,许某是不懂的,还是小友更有见地。”
青岚跪得也累了,干脆贴着墙坐到地板上,却依旧望着窗外。紧绷的神经不受控制地松弛下来,她竟渐渐觉得眼皮发沉了。
“先生,小生有些困了。咱们说说话好不好?”
“好,说什么呢?”他柔声应道。
“嗯先生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