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博没有留意她,朝楠碧走过去:“闹够了没?”
他口气还算缓和,只是浓长秀致的眉毛蹙到一处,给原本精致绝伦的面孔添了几分阴郁。
楠碧被侍女压着伤口,抬眼看见他进门,似乎很是惊喜,连眼睛都闪了闪。她立时坐直了身子,显出一段纤细的窄腰。
然而出博走到近前,脸上无甚表情,更是毫无疼爱之意,她满心的委屈又化作了细细绵绵的泪,盈满了眼眶。
“怎么是我闹?你都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欺负我的。”她一把抱住出博的手臂,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袖子。
青岚趁此时拉起受伤的侍女行礼,低着头道了声“民女告退”,便要离开。
出博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随意地侧过头瞧了瞧行礼的二人。一个是察碧的侍女,一个似是外面来的女子,乌亮的青丝垂落在胸前,一身清爽的水绿色。
他嗯了一声,青岚便立刻拉着那侍女退下了。
余音绕耳,出博忽然觉得方才那声“民女退下”颇有几分熟悉。他抬头看去,那外面来的女子已经背过身正往门口走,她脸上蒙着丝帕,看不清面容,但这侧影秀丽清嫩,走路的姿势好像也有那么几分似曾相识。他心里便生出些疑虑。
楠碧见他目光定在旁的女人身上,使劲晃了晃他的胳膊,晃到他回过头来看她。
她原是没什么泪可流的,但当她抓了他温热的手掌按到自己的脸颊上,忽然愈发觉得委屈了,一时间泪如泉涌,哭得梨花带雨。
出博就势托起她的下巴瞧了瞧,楠碧缓缓抬了眼帘,才显出一双雾蒙蒙盈泪含情的凤眼。她哭得满面嫣红,本就娇媚的面庞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出博不禁看得有几分入神。有那么片刻,他的目光专注而着迷,好像满心满眼的只有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着某些虚无。
楠碧从他的眼中瞧出些久违的情-欲,心里一阵狂跳,片刻的功夫面颊就有些发烫了。他已经许久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了,他不知道她有多么渴求。
她的手轻扶着他的手臂攀援而上,觉得他炽热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侍女急匆匆地跑进来。
“夫人,奴婢找到了这种疏痕膏!”她一脸的兴奋。
方才夫人受伤,另一个侍女在屋里找药粉的时候,她已经很有远见地跑出去找这瓶药膏了,理当得一句夸奖。
出博听见声响,渐渐俯下去的身体突然凝滞,炽热的目光无可挽回地冷却下来。楠碧看在眼里,只觉得怨恼无以复加,恨不得跳过去给那侍女一个耳光。
“蠢奴才,一惊一乍的!”
有出博在,她自是不会,却仍是忍不住骂。
侍女被她尖细的嗓音吓得一哆嗦,药瓶啪地落到了地上,碎为两截。
出博看了看那药瓶,以及他身后那一小滩蓝白相间的琉璃片、碎瓷渣,想起了方才跪在地上捂着脖子的那个侍女。
恍然间像是出离了某种白日的梦境。
他暗暗叹了口气。叶苏儿这姐妹俩,容貌倒是有七八分像,但这性子就实在相差甚远了。
他探身瞧了瞧楠碧脖颈上的伤痕。划痕极细极浅,大该是方才碎瓷飞溅才划伤了她,并无大碍。
“你是主,她们是仆,她们怎敢欺负你?”他接着先前她说侍女欺负她的话,面上没什么表情,“……别的我不管,日后再不可伤了人。”
说完便将她的手从身上拂下来,转身就要走。
“你……”楠碧蹭地站起身来,“你就这么走了?”
她先前受了那些个委屈,他不好好安慰她不说,还一上来就说她的不是。
出博脚下不停。
“你不能这么对我。”楠碧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她说的不止是今日,是包括今日在内的漫长的岁月。
“当初是你要娶我的,如今却对我不闻不问。叶苏儿姐姐若是知道了,她会怎么想?”
出博略一定身,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他沉默了良久却只留下一声叹息。
若不是看在叶苏儿的份上,他今日根本不会来这里。
楠碧见他消失在门外,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她抬手一掀,身旁的小炕桌咚地翻倒到地上,她便伏在床上呜呜地哭。
……
几位夫人算是见过,青岚随那受伤的侍女回了侍女们住的院子。
那侍女一路走一路哭,到了院外才勉强止住了眼泪。青岚觉得她怪可怜的,先到她屋里帮她上了药,包了细布,才让她带她去见其他侍女。
一会的功夫,她将王府做各种活计的仆妇见了个遍,也没发现那女子的影子。她再三和那侍女确认,王府里确实已经再无其他侍女了。
难道说那女子是郡主府的?
她谢过那侍女,准备告辞,那侍女却拦住她。
“你来了这么半天,也没喝口茶,嘴巴都干了吧,我带你去喝茶。”这侍女看上去很和善,看她的眼神还透着感激。
青岚担心她现在的身份吃王府的茶不合适,那侍女却说王爷对外面的人都是很客气的,平日里那些外面来送东西的,或是别府来送信的都可以用些茶点,她自然也可以。青岚便愉快地应下了,她也的确是干渴难忍了。
两人就在那侍女的屋里吃了些茶,用了些点心,那侍女原以为青岚是为了遮疹子什么的才蒙了条帕子,见她撩起帕子,露出一张干净可人的脸,便很是诧异。
“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何要遮住脸?”
“我家乡有个规矩,未出阁的姑娘不能让男人看了脸,否则就得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