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一封未具收信人名的信,落款只一个鹿字。
徐智不敢耽搁,即刻拿着这封信走到正屋门外。
这屋子不大,里面的家具也简陋,不过是一张竹榻、一张方桌加两把圈椅而已。
窗台上摆着一碗许久未用的汤面,味道早已溢散干净。倒是院子里合欢树的香气随风阵阵飘入,盈满了屋子。斑驳的漆木方桌上摊开着一张图,图的一旁还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几摞公文。
许四爷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胸前和缓地起伏着,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拉得颀长。
夕阳斜傍在窗口,暖橘色的日光勾勒出舒展的眉骨、英挺的鼻梁,还有眉间一点尚未平复的皱褶。
徐智站在门口,很是犹豫。
自太子监国以来,四爷的公务多了几倍不止,这些日子白日探访,夜里还要挑灯看公文,这会好不容易歇一歇,他实在不忍打扰。
但四爷又交代过,若有卢成的信要马上交予他,所以也不能耽搁太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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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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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不定主意,隔一会就走到门口,探头瞧瞧。
许绍元似乎听见了动静,缓缓睁开眼,脸上倦容未消。
他见徐智手里拿着封信,便朝他做了个手势:“无妨,拿过来吧。”声音稍有些暗哑。
卢成不会轻易使用暗网传信,想来是李得琳他们在库河遇到了情况。
许绍元一目十行,发现这信写得算是详细,连北颜王宫里的唇枪舌剑也写了几句。但他首先注意到最严重的一件事——有人行刺,幸好李得琳与申通事都无碍。
他长眉一蹙,稍做停顿,又回溯到前面详读,看到“申通事助李大人重挫北颜之锐气”,不禁一愣,待将此事细细读过,眉间才稍有舒展。
笑容渐渐晕散开来,竟驱散了深重的倦意。
“还真是……虎父无犬子。”他喃喃道。
徐智觑着四爷神色,觉得他眸光愈发柔和,还溢出些许欣赏之色,觉得甚是稀奇。这信里写的什么,他真是有些好奇了。
许绍元的目光凝在这一段的末尾——“申通事提及蓟州卫指挥使遇害事,谓之西夏之阴谋。”
蓟州卫指挥使,那可是她的至亲。卢成短短一行字,简单得很,也不知她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番话……
甚至,她又为何要在那种情况下提及此事?她帮李得琳解围的目的已经达到,根本犯不上揭自己的疮疤。
这小姑娘还真是特立独行,身上的迷雾一重又一重。
他此前一直不懂她为何非要来北颜。以她的聪慧,应该可以排除什么报仇之类的妄想。而如今看来,她的见识和才智更是远超他的预期,她所做的一切一定都自有其因由和目的。
他回想起沈望死后,朝廷上一边倒的弹劾。其反应之迅速,口径之一致,很难让他相信这一切皆是言官自发。加之蓟州卫折子里所报的种种诡异之处,他觉得沈望之死一定自有其玄机,甚至,它的背后可能是某种正在成形的暗流。
那么,沈青岚会否就是个已经感受到这股暗流的人?毕竟她与沈望最为亲近,对蓟州卫的细微之处也更为敏感……
“叫卢新过来。”
他把信折回去,点上油灯,将其付之一炬。
徐智不明就里,以为自己听错,便迟怔了片刻。
许绍元看了他一眼:“叫卢新来。李承钰他们此行凶险,卢成一人恐怕看顾不周。”
“……是。”徐智勉强应了句。
卢成若真是看顾不周,也必定是忽略那个姓申的通事,四爷总不会为了这么个人就把卢新也派出去吧。
一会的功夫,卢新便到了四爷面前等吩咐,徐智也在一旁听着。他赫然发现四爷真就有这个打算——吩咐卢新这两日忙完手头的事,便启程到库河去帮卢成。
卢新也听得惊讶。他哥哥卢成原是要和他一起跟着四爷来这里的,只是李大人软磨硬泡、死乞白赖才将哥哥要到身边去做护卫。李大人原想将他们兄弟两人一同借去,然而舍出了一张老脸,也只求到了一个。而今日,四爷竟主动要将他借出去。
“四爷,李大人那边有兄长在,小人还是留在您身边吧,怕旁人您用不惯。”
“……”
卢新等了片刻没等到四爷回应,抬头却见四爷神色漠然,便即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四爷虽不轻易发脾气,但他决定的事哪容得旁人置喙。
“小人领命。”
许绍元嗯了声,摆手让他退下。
徐智见卢新退出去,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了。
“四爷,恕小人多嘴,其他护卫不论是本领还是经验都与卢家兄弟相差甚远。咱们此行虽隐秘,但您身边总得有个得力的人保护才好。”
四爷正提笔在图上勾描,只轻轻嗯了一声。徐智见他没往心里去,便又大着胆子道:“那位申通事若是知道您如此关照,想必也会过意不去。”
他话说得谨慎,心里却是极不赞成的。身为幕僚,他本就该替主家思虑周全。何况他跟着四爷已近十年,一直觉得四爷待他是有些不同的。
许绍元手上一停,抬头看了看他。
“你是真担心申通事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