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2/2)

看着指尖不再渗血。苏夫人也就仰起脸,嘴角微微上扬:“你不识字吗,薛弋寒死了,应是死在他下大狱的第二日。什么和亲,什么会审,都是假的。”

薛凌恨不得将能将苏夫人这张脸撕下来,看看假笑底下到底藏着些什么东西。可能做的只是忍了忍:“且莫说此事不可能,就算是真的。举国皆瞎,你怎会得知。”

“我猜的呀,你瞧,这张纸条,是我写的,从未递出去过。因为,此事是我猜的。何况,真瞎和装瞎,你分的清吗”。苏夫人拈起那张描金笺在薛凌眼前左摇右晃。晃得薛凌视线里一片墨渍。

她伸手过去将纸条抢过来,连苏夫人的手指也一并捏住:“你怎会猜的到,你怎么猜的到,你不过是个贱民,你怎么猜的到天牢深处发生了什么。”

苏夫人将手指猛地抽回去,反倒加深了脸上笑意:“我有银子,又敬佩将军,送了大把的银票,求着最外门的看守,只求他帮我留意着薛将军每日吃食,若有人亏待,就请他添点菜,我十倍之数补偿于他。”

“那又怎样。”

“万岁仁德,山珍海味流水一般的送,茶水点心没断过。更有几日,那是亲自提着食盒来探。”

薛凌没有答话,苏夫人显然是看出眼前的人已经没什么耐心,便压低了声音

“这世上事若有假,那就不会天衣无缝。虽直到定罪之前,将军一切待遇如旧,且万岁爷几乎每日一次前去探望。只是,自薛弋寒入狱始,前两日魏塱一共去过三次,每次皆有御林军统领霍云昇随行。三月二十日之后再去,皆是孤身一人。我的小少爷,若不是薛弋寒死了,那就是霍家死了。可霍家,活的好好的。”

苏夫人换了种语气,像在问情郎今晚来不来,无限暧昧的问薛凌:

“小少爷,你说我猜的对不对?薛弋寒,该是卒于桃月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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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散

薛凌盯着苏夫人,看到的却是过去画面辉映,她拎着剑问薛弋寒:“我是那个饵,是不是?”

丁一大喊:“小少爷先走。”

霍云昇拿着弓弩:“薛将军让我来接你还家。”

最后人声鼎沸平息,汇聚成一句话:“那是我的馒头。”

虽然眼泪还没掉下来,但心头血红,已经爬上眼角眉梢。像极了那年她抓到的兔子。

仔细思量,苏夫人说的不无道理,这两年间,朝堂之事多有入耳,霍家权倾朝野,日常表现实在不算忠臣良将。但皇帝魏塱也不是软柿子,连同母族黄家与霍家相爱相杀。

君臣君臣,外人哪里又说的清。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登基之时,霍家与皇家正是夺权的关键时候。魏塱上位,恨不得世间再无掣肘。而霍家才捧了个皇帝,又哪里甘心鸟尽弓藏。

薛弋寒下狱,手中兵权归哪家,哪家就占了先。若霍云昇前几次皆陪着魏塱去大狱探望,突然之间不去,那就只有两个可能。

一:大家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再去无益。二:薛弋寒已死,魏塱不过是唱一台好戏给世人看而已。

薛凌胸中念头过了万千,苏夫人的确是举世无双的聪明,盯着天牢最外层就能推测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这也仅仅就是猜测而已。对苏家生意而言,知道薛家大势已去就足够。但薛凌要的是个真相,所以猜测也不足为凭,自己不该在此地乱了阵脚。

想到这一层,她还是冷静下来,带着那张纸条,去捡了平意剑,回转身对苏夫人道:“你不过是猜的罢了”。言罢转身要走。

“我是猜的,可有人不是。”

苏夫人也站起了身,缓步走到薛凌身前:“薛小少爷,当今皇后霍云婉是我故交,她曾亲口对我说。薛弋寒卒于桃月二十。”

脑子里的刚松下来的那根弦,立马又直接被拉断。眼前这个女人,总有办法勾起你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薛凌伸手扯了苏夫人衣襟:“你撒谎,你在撒谎。你到底想要什么。霍云婉是霍家的大小姐,她怎么会告诉你这件事。”

“这世上,君臣决裂,父女成仇的事儿又不少见。你又焉知,她不想毁了霍家。”

“所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也想毁了霍家?”

“不是,我想毁了这个天下”。苏夫人挣脱了薛凌的手,留下一个诡异的笑。自顾自的走出了门,将薛凌一个人留在了茶厅里。

四下无人,无边孤寂汹涌而来。薛凌想与谁说一说这些无头乱麻,只是天地之间,似乎就只剩她一个会喘气的了。明明此刻不在梦里,但那种被雪埋着的窒息感却一点点的出现在脑际。

她踉跄着想要走出苏府,却连大门的方位都分不清,最后又翻墙到了外面。接着在几条小巷里翻来覆去的迷路,回到客栈已经是快三更了。

桌上一叠宋沧的书信还摆着没收,亏得也没人看见。一封一封的喂进烛火里,灰烬翩飞间,薛凌终于缓和了些。

唤小二送了壶热水来,梳洗了一下。薛凌还是决定去江府看看。事总要一件件的办,当务之急,是把薛璃找到带走。

换上夜行衣,薛凌就摸到了江府院墙下。她已经踩过好几次点了,对府里路线守卫都十分熟悉。只要不惊动暗卫,自信不会出什么乱子。

事情倒是很顺利。冬至节,江府这样的大户总是格外热闹。想是晚膳散的晚,这都三更天了,还见有人影走动。挑了个侍卫换班的时刻,薛凌纵身进去,按原计划敲晕了一个值夜的丫鬟。换上衣服,光明正大的行走在了园子里。

其实薛璃在不在江家,薛凌还真有点不敢确定,虽然薛弋寒说从此姓江,但那其他事情,不过都是薛凌自己揣测。最重要的,最后给薛弋寒定罪,江家也居功至伟。她实在想不透其中关窍,对自身又多有愤恨,毕竟,那天是她上门动手。据说,江玉枫的腿从此废了。江闳参薛弋寒仗势行凶,实则参的是她薛凌。

固以,薛凌对江家,总是没对霍家那么大怨气。今晚她想要挟持江家二少爷江玉璃,问问江闳,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位江二少爷,名动京城也正是在两年前。

薛弋寒事平之后,新帝论功行赏。江闳在殿前老泪纵横,说“自己已痛失长子前程,本不想觊觎皇家宝物,但请陛下垂恩老臣怜子之心。江府有一幼儿生来带疾,密养到十六岁,实在是无力回天。求陛下赐麒麟露为引,权当死马做活马医。”

这麒麟露,原是御用圣药,据说是神兽麒麟的血流入灵芝草根。第二日,灵芝草叶尖就会有露珠状物分泌出来,其色血红,却又晶莹剔透。百十年间难见,有活死人的功效,梁国上下也不过屈指之数。

江闳在朝堂之上公然索要此物,百官哗然。没想到魏塱一口应下,还遣了御医去江府守了半月有余。

这份恩宠,让京城之人对江玉璃未见其人,先闻其名。也不知真的是这麒麟露有奇效,还是御医名不虚传,反正江玉璃半年之后就能行走于闹市了。

只是,常年以一副白玉面具覆着脸庞,说是病根伤了身,脸上有红色状脉络退不下。少年爱俏,就以白玉为面。

这位公子风流雅致,喜香爱玉,文冠京城,常年一身天青色。不出几月,琉璃公子的雅号已经是世人皆知。

生来带病,喜玉。薛凌不是没怀疑过江玉璃就是薛璃。但她跟踪了两日,一是江府给的年龄对不上,二是两人行事作风实在相距甚远。换句话说,就江玉璃这幅德行,薛弋寒能亲自动手将他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