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电梯时,迎面过来一个男生。
就是上次在课上公然说要找枪手写论文的那位。
男生悠闲地溜达进教学楼,看见许知意,眼睛一亮。
“许知意,你见过夏苡安没有?”
许知意停下脚步。
他说:“我这学期那门课还是没过。夏苡安上次说,可以找她帮我辅导,每周辅导两次,每次只要三十刀,包过,我这两天给她发消息,她也不回我。”
许知意默默地看着他,心里只觉得不公平。
为什么这样混吃等死的人都活得好好的,苡安那么认真地想活下去的人,却偏偏活不下去呢?
许知意淡淡地说:“苡安说,她涨价了,三百刀一小时。”
男生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三百刀一小时?她抢钱吗?”
许知意绕过他,“随便你。她值得。”
隔壁老王
许知意从学校里出来, 遥遥地看见,寒商还坐在车里等着。
他向后靠在座椅里,脸色沉郁,眉头微锁, 盯着什么地方出神, 不过看见她过来了, 神情立刻柔和下来。
“回家?”他问。
“家”这个字,被他用得熟极而流。
许知意点头。
寒商发动车子时, 许知意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接起来, 听清对面的话,声音都有点变了, 说的是英文:“对不起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寒商转过头,看见她的手都在抖。
许知意在追问:
“什么时候?”
“在哪?”
“真的?”
她一连串地说了无数个“谢谢”,才挂了电话。
她坐在那里,坐了足有一分钟。
“他们昨晚找到苡安了。”她哽咽, “她还活着。”
昨天夜里, 有当地人在峭壁下的礁石丛里发现了夏苡安。
发现的地方距离苡安出事的地方,足足有几公里远。
她应该是被回旋的湾流带过去的。头部有撞击伤,有脱水和失温的症状, 当地的医疗机构立刻把她转送到悉市的艾德蒙王子医院。
打电话过来的是那个女警察。
她说:“我们都不能相信,有人能在那种大风浪的恶劣天气下存活,她应该是有非常强烈的求生意志——我觉得她在海里的时候,应该是很想活下去。”
许知意问寒商:“你知道艾德蒙王子医院在哪么, 能不能送我过去?”
寒商伸手调导航, “当然可以。我是你的专属司机。”
医院离市中心不远, 正是探视时间。
夏苡安已经转入普通病房, 许知意和寒商登过记, 乘电梯上楼,穿过长长的走廊。
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许知意就看见夏苡安了。
病房是个双人间,另一张床空着,夏苡安半靠在床上,头上包的严严实实的,脸色还没什么血色,嘴唇干燥,但是看上去没有大碍。
听见敲门声,她转过头,看清是许知意,眼圈立刻红了。
许知意扑过去,两人抱着,一起哭了。
寒商看看抱着哭的两个女孩,默默地退出去,帮她们关好门。
哭了好久,夏苡安瓮声瓮气地说:“我这儿没纸。医院也不给自杀救回来的病人配盒纸巾,不知道亲友来了会抱头痛哭么。”
许知意噗地笑了,站起来,满屋子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大卷卷筒纸。
两个人一张张地往下揪卷筒纸,对着擤鼻涕。
许知意也瓮声瓮气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老板说要辞退我。”夏苡安说,“他还是不满意。下了班,我就想,就这么算了。”
她说:“后来在海里的时候,海水又苦又咸,呛到鼻子里很疼,没法呼吸,也不知怎么回事,当时我忽然就后悔了——人都说自杀的人在最后时刻会后悔,我发现是真的。那个时候我觉得,其实什么都不重要,我想活着。”
“我在海里拼命游,拼命游,可是浪太大了,不停地呛水,后来撞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还是那个拼命的夏苡安,在鬼门关门口踩了一脚,踹开拽着脚脖子的小鬼,又挣扎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