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恨不得追上去给他一脚,可是下一刻,却忽然开始深深的自我怀疑:
今早挪床的时候,是真的什么都没想吗?完全没想吗?
就连潜意识里,也一丝一毫都没想过什么吗?
门外,寒商穿过走廊。
脑中全是许知意刚刚结结巴巴努力分辩的样子。
她是真急了。
气急败坏,一副有理说不清,被人无端冤枉的可怜样。
看来她挪床时真的什么都没想过。
寒商回到自己的房间,目光定在两个房间中间的那面墙上。
薄薄的一层砖墙。厚度只有大概二十公分。
墙对面,就放着她睡的那张单人床。
浅色的木质床架,上面铺着加厚床垫,床和床垫都是她搬进来的那天一起买的,和他的这一套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的床单和被罩是素淡洁净的浅米色,和他床上那套铁灰色格子的床品风格截然不同。
寒商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停住了。
他努力控制了几秒,身体却完全不听大脑的指挥。
寒商回身,先去反锁好房间的门,确保没人会进来看见,才继续走到自己的床前,轻轻搬起床架。
往那面墙前一点点挪过去。
脚会自己动,手也有自己的主张,脑子作壁上观,还会冷嘲热讽:
寒商,你是不是犯贱。
还好,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拖动床铺时声音不大。
寒商一边严重地鄙视着自己,一边无声无息地挪着床,把床慢慢移到许知意房间的那堵墙前。
心中还有一丝后悔。
如果刚才不跟她提床的事的话,今天晚上,两个人之间就会只有一墙之隔。
可现在,按她的直脾气,估计已经动手把她的床重新挪回原位了。
正弦曲线
寒商坐在床边, 想了想,拿起手机发消息。
【补充条例:七、未经许可,向其他人房间内张望,罚款十刀。】
不能让她发现他挪了床。
隔壁仿佛传来手机的震动声。她收到了。
许知意并没有挪床, 她看了一眼寒商发来的补充条例, 放下手机, 拿起笔继续画画。
什么都不能耽误她画画。
要画才能赚钱,才能交学费, 才能让她既看到天上的月亮, 也能捡起脚边的六便士,让她带着她自己, 在这条崎岖的道路上,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许知意妈妈发过来的。
【知意啊, 我还是想跟你说说年底长律过来的事。】
然后是语音, 一条接一条,每条都有足足六十秒。
许知意没有去看。
和一个条件合适的人订婚,结婚, 去美国,生宝宝,说不定还要找一个既贴合大学的专业,又方便照顾家庭的安稳工作, 在别人定义的幸福里, 过完一生。
这条路顺畅无比, 就像滑沙。
只要坐在那里不动, 沙子和重力就会自动把人带着, 一送到底。
许知意总觉得,在某些平行的时空,她已经一次又一次地从沙丘上滑下去过了。
沙丘下埋着的,都是她自己的累累白骨。
这一次,她想手脚并用,努力爬过沙丘。
夜渐渐深了。
城市寂静,鸟儿们都睡了,只有猫和袋貂踮着脚爪,沿着高低错落的木栅栏和各种尖的平的屋顶,在熄了灯的房屋院落间游走,安静无声。
寒商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过了一会儿,翻了个身,面向那堵墙,对着墙壁出神。
那天,许知意在厨房打电话时,寒商听得很清楚。
她信心满满,说以她的能力,肯定能在美国找到工作。
他抄住她飞过来的手机时,看见电话已经断掉了,屏幕上是她和她妈妈的聊天界面。
应该是在商量去美国的事。
寒商还记得,大概两年前,裴长律在美国搬新家时,在朋友圈发过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