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荨神色有些僵,但还是笑道:“既如此,那便一起用膳吧。”
宋也没立即应下,反而看向了温迟迟。
温迟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会儿,又与陈荨耐人寻味的眼神相撞,心中微恼,但又觉得他似乎也没做错什么,于是便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宋也掩下唇角勾起的笑意,朝陈荨颔首,“有劳了。”
定风波
而后几天, 宋也如常将怀柔送到温迟迟这儿来,又按时将她接回去,饭也是在陈府里头用的。
早些时候陈荨忙着生意上的事情, 便将儿子启蒙的事情耽搁了下来。如今宝儿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 但宿州洪灾严重,夫子难寻,便又耽搁了下来,宋也不知从哪听见的消息,便亲自聘了到了当地的名儒专程教宝儿。
到底是儿子发蒙启蔽的重要事情,陈荨也不得不重视,因而也没推拒宋也的好意。她知晓, 宋也往日里事情忙,在宿州也没正经的住处, 因为这么个人情,便留了宋也在陈府中用饭。
宋也并不推拒,只要陈荨开口, 他便会在接怀柔的时候, 顺道在陈府中用些。
刚开始一两天倒还好,温迟迟还会在正厅中一同用些, 时间一长, 次数一多,温迟迟便开始觉得跟宋也在一桌上用餐别扭, 便借着布桩里头的事情繁忙为由不肯跟着去用饭。
温迟迟不在, 宋也便也觉得食之无味, 没什么意思, 加之公务繁忙, 便也不来府中接怀柔了。
怀柔喜欢跟着温迟迟, 即便是夜里,也趴在她胸口,睡得香甜。
“你不肯跟他用膳,他像是恼了一般,连阿柔也不来看了。”午膳后,陈荨盯着温迟迟道。
温迟迟将怀柔抱在怀里,手边拿着故事册讲故事,此时怀柔已经阖上了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温迟迟的声音便小了下去。
她轻轻将怀柔放在了小榻上,跟陈荨走了出去,将门拢上了,才应答陈荨,“兴许是在忙吧,跟我没什么关系,阿嫂。”
“是,跟你没关系,”陈荨瞥了一眼温迟迟,“人家带着孩子找上门了,还能跟你没半点关系呢?”
温迟迟道:“怀柔是我的女儿,他是我女儿的父亲,是有关系,但说起来这样的关系并不那么重要。”
“那他耳后的挠痕呢?你身上的红痕呢?阿柔都发觉了,叫她阿爹不要欺负你,别看她一个小孩子年纪小,其实精着呢,什么都知道。即便她懵懂一些,你连阿嫂都瞒着?”
温迟迟抿着唇不说话了。
“那夜,是意外。”温迟迟脸上有些不自然。
“你的事阿嫂也不想拘着你,但阿嫂坦诚地同你说,你阿兄去世,这些年阿嫂心内已经没什么波澜了,只面对宝儿的时候,我始终觉得我是亏欠了他的,我没给他一个完整的家,让他成了一个没爹的孩子,”陈荨叹了口气,“你年轻气盛,以后无论再嫁与否,阿柔都是你的亲生骨肉,她早慧得很,小小年纪心思就很重了,要处处讨好你。有娘亲在身边长大,同没有的孩子到底是有区别的。”
温迟迟听见陈荨说怀柔,神色便黯淡了下来。
“阿嫂。”温迟迟唤她。
温迟迟道:“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同她没什么关系。”
“阿嫂说着罢了,不强迫你,只我觉得,宋大人是丞相大人,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容易了,何况他身份高,对你处处迁就,即便你二嫁,兴许都很难都遇到这样的人。”
陈荨见温迟迟始终不为所动,重重地叹了口气,“唉,谁还没个轻狂的时候,他当初还同我说娶你为正妻呢,如今也一眨眼好几年过去了,也没个家室。”
温迟迟抬眼看陈荨,“娶我?什么时候的事?”
“当初我带宝儿来京中看你的时候,他亲口和我说要娶你,说他已然将婚事退了,连你的八字都向我问好了,”陈荨见温迟迟脸上的困惑不似作伪,一时也愣了下来,“他没跟你说过?”
温迟迟不怀疑陈荨所说,也不会怀疑宋也会诓骗陈荨,只那时候她一心想杀他,无心顾及此事,而他也不曾同她说过这事。
她摇摇头,“没有,他从未同我说过此事。”
陈荨喟叹一声,索性略过了此事,同温迟迟谈起了生意上的事情,“上头将事情瘟疫之事隐瞒了下来,不让百姓知晓,以防聚集闹事,但内情人将消息透露给了我们,说宿州底下的天润县瘟疫肆虐,县里城区内,几乎没有一个健康之人了,如今咱们是瓜果都送不去了。”
“瘟疫是什么症状?”温迟迟问。
陈荨道:“听说会高热,畏寒,咳嗽,腹泻唉。”
温迟迟听见畏寒,蹙了蹙眉头,正要说话,院落外头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踩在了她的心里。
只见小厮连忙走了过来,向陈荨与温迟迟禀告道:“外头来了官府的人,说要请温娘子出去走一趟。”
陈荨眉头一拧,往年她们做生意碰上官司之事也不少,闻言便率先往外头走了过去,温迟迟见状跟在她身后,与她一同往门口走了过去。
二人才到了门口,便有官差拿着画像对着温迟迟比对了一番,确认了来人身份后,便叫身后的差役上来拿人。
陈荨面上扯出了笑意,将手中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了领头官差手上,“大人,你们是不是认错了人呀?这人是我的妹子,万不能遭了冤屈的,还请大人通融通融,将事情说个清楚也好啊。”
官差一声面色严肃地将陈荨的手推开,有细细地看了一遭,亮出了令牌,“是温娘子没错,拿人!”
温迟迟躲开了两个差役上来捉她的手,拍了拍陈荨,宽慰了她两句,又嘱托她照顾好怀柔,才跟着人往前头走。
牢狱里头铁门涔涔寒光,内里阴暗潮湿,泛着一股子霉味。
温迟迟甫一进去,便呛了一鼻子灰,才反应过来,便见着牢狱的大门不知何时掩上了,一把锁堪堪落下之际,温迟迟扣住了狱卒的手,将头上别的汉白玉簪递到了狱卒手上,“敢问大哥我犯了何事?”
狱卒见着玉簪成色极好,心念一动,嘴角不住往上提,“听说是件人命官司啊。”
温迟迟不意外,压低声音道:“今日审犯人的可是王主簿?若不是,还请您行个方便,我今日腹痛难忍,将提审之事提到明日。”说着,又将自己一对耳珰摘下放在了狱卒手中,“陈氏生意不算大,但管一家衣食无忧没问题,您若是有困难,便可拿此去陈府寻账房。”
狱卒将耳珰与簪子握在了手中,颔首道:“娘子放心。”说着,便落了锁,往外头去。
温迟迟思来想去,她与陈荨从不做谋财害命的营生勾当,若要真说摊上的人命官司,那也只有那夜宋也对谢净远动过手。
宿州商帮团结,温迟迟当初与陈荨做生意之初处处被针对,很是艰难,但凭借宋也的手段与本事,应该不至于应付不了谢家。
那么,宋也人呢?为何这几日她都不曾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