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后宋岚再没给过温迟迟好脸色,温迟迟便也识趣地没往她身边凑,只安静地待在屋子中,做些女红针线活儿。
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厚重的衣裳也褪下了一层,屋子里头也再不用燃银骨炭了。下午将近傍晚之时,温迟迟坐在窗前的小榻上,推开了小窗,枕在上头歇息。
窗外便是园圃,开满了簇簇的月季。
太阳一点点地落了下去,天色即将擦黑之际,秋香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温迟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只听见秋香气喘吁吁地道:“二姑娘二姑娘上吊自尽了!”
温迟迟一愣,立即从小榻上站了起来,问秋香:“郎君呢?”
“公子刚从宫里回来,都快要到院子里头了,听到了这件事后便即刻去了二房的院子里。”秋香道。
温迟迟一边去找衣裳换一边问:“二姑娘现在状况如何?”
“不知道呢,只说是下人发现的,二夫人吓得昏迷了过去,二房如今上下乱成了一团。”
温迟迟点点头,换好衣裳,提了一盏灯,即刻往二房去了。
刚进了院子当中,便见着宋也着了一件月白交领直缀,负手立在庭中的玉兰树下,盈盈的灯火见他的身影勾得颀长又落寞。
温迟迟站在宋也身后静了一会儿,便接过秋香手中的披风,踮起脚尖才能勉强披在他身上。
宋也握住了温迟迟的手,转身看向她,蹙了蹙眉头:“你怎么来了?”
“先回去。”还不待温迟迟回答,宋也便不容置喙地道。
温迟迟挠了挠宋也的掌心,应了一声,朝身后紧闭的屋子中瞧了一眼,而后对他道,“外头冷,要不郎君先跟我一同回去?我给郎君炖了盅汤。”
“这儿还有烂摊子要处理,你听话,先回去。”宋也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又披到了温迟迟身上,语气软和了一些。
温迟迟反握着宋也的手,不愿意走,“那我等郎君一起。”
温迟迟的手温软又暖和,不同于宋也的手,指腹粗粝,手面冰凉,青筋隐隐。宋也低头,瞧见了一截雪白的腕子。
宋也笑了笑,手腕极快地翻转,便即刻将温迟迟的手反扣住,十指相扣,谁都没有再动。
不远处有隐隐的脚步声传来,温迟迟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长柏驾着一个男子往这处来。
男子蓬头垢面,不修边幅,走起路来还跛脚。若不是二人走近了能看得清楚,温迟迟绝对认不出来这是往日里风流潇洒的苏学士。
宋也看了过去,居高临下地问:“该做什么,说什么,清楚了?”
只见苏学士连忙点了点头,又重重地对着宋也磕了好几个响头。
宋也握着温迟迟的手,推开了紧闭的大门,往屋子里头去,长柏重又驾着苏学士跟在了二人后头。
正屋里头,国公爷脸色肃整地坐着,二夫人在一旁不停地用帕子揩泪,下首便是沉默的大公子,手上抱着孩子。见着一行人进来,宋慎往一旁招了招手,底下便有奶娘上来带着满哥儿下去。
满哥儿见着温迟迟总是觉得很是依恋与亲切,依依不舍地盯着温迟迟,直到奶娘将他抱的远远的。
宋也收回了视线,带着温迟迟向上首的国公爷与二夫人见礼,而后便让人将苏学士押了上来。
二夫人眼皮跳了跳,将才听见女儿自尽昏倒了过去,气色本就差,如今见着这人,脸也更加惨白。
“相爷,你将他拿过来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折磨我两个孩子折磨得不够,还要继续祸害我们家?”二夫人杜氏语气不善。
“秀缇,”国公爷横了杜氏一眼,“你这是什么话,那明明是你养的好姑娘不知廉耻,二郎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你非但不感恩,反而怨恨上了人家,这是什么道理?”
杜氏被国公爷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道:“即便是咱们岚姐儿做的再不好,没有人带着她出去,将她带坏就能这样了?我们岚姐儿出身高,家教好,向来是个好孩子,没有人见不得她好,将她带坏,断不会像那些小门小户一般做出那等事。”
指桑骂槐之意再明显不过,明里暗里都在指责是温迟迟的错,才令宋岚同人有人首尾。
温迟迟没有辩驳,反而是宋也在衣袖底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宋也牵着温迟迟到一旁,替她挪开椅子,好让她落座,而后就落座她的下方。
这才凉凉地扫了二夫人一眼,开口道:“二夫人,若有奸人在背后教坏了二妹妹,您大可指出来,侄儿不会轻饶,因着侄儿这妾也在二妹妹的央求下陪同她出去过,虽只两次而已,但侄儿惟恐她也被教坏,祸乱后院。”
“您说,这种人侄儿定然不会轻饶。”宋也看着杜氏,又重复了一次,说话极缓,却掷地有声。
二夫人杜氏气极,也只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地忍了下去,“一个丫鬟,已经处置发落了。”
“你今日将这人带过来究竟要做什么?”杜氏看着苏学士,没好气地问。
“替二妹妹做个了断。”宋也看向了国公爷,“二叔,您意下如何?若您不想让二妹妹见,侄儿即刻令人将他驱逐出去。”
虽是自家的侄儿,但宋也的官阶压他一头,在官场上才成日里冷着一张脸不讲私情,做事又雷厉风行,向来不会出什么差错。
国公爷对宋也是发自内心的信服,他点了点头,“也好,当断则断,确实不该拖泥带水。”
“公爷!”二夫人杜氏紧张地攥紧了帕子,即刻阻拦道,“岚姐儿身体还虚着,怎可再见这人,平白受刺激?”
“如何不能?把话说开了,大家都好,免得她还像几日前绝食做要挟!”国公爷双眼怒瞪,用不容拒绝的口吻道,“去将二姑娘扶过来。”
二姑娘宋岚很快便被下人扶了过来,本脸色相当惨白,浑身提不起力气,见了跪在地上的人即刻要扑过去,“苏郎!”
“快架着她!”杜氏急道,“岚姐儿,你到阿娘这儿来,你快来,别叫你阿爹生气!”
仆妇立即将宋岚架着了,听着国公爷的意思,立在原地没有动。
宋也一眼扫了下去,苏学士即刻将头低了下去,而后道:“二姑娘,您是一个好姑娘,苏某配不上您,今日苏某来此便是为了同您告别,家中老母生病,苏某得回家侍疾。”
宋岚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苏郎,是他们逼你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