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君撷
徐成认出来是宋也,纵然声音温润如玉,然而上位者的压迫与威严却严丝合缝地渗透在其中,压得他根本不敢说一个“不”字。
下意识地地松开了温迟迟,朝外面走过去开门。
他这还什么都没干呢!
预备推门的手顿了一下,又恼怒地抽了回来。
不对,他爹是转运使,杭州城乃至这两浙路说一不二的人物,而他不过是一个九品京畿县尉,而今转运判官的身份也是兼任罢了,他有什么资格勒令他!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爷累了,要歇着。”说罢,便转身往床榻处走,边走边讥讽,“不过是一个靠裙带关系上来的小白脸,伺候人的技术了得,入了太后娘娘的青眼便当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呵呵。”
这话就是说给人听的,门外的几个人自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长柏霎时浑身冷汗,将头坑的低低的。
倒是宋也神色平常,置若罔闻,看向了宋铭。
宋铭因为爱马被宰憋了一肚子气,瞟到宋也的目光,嗤了一声,又在他的威压下忍着气装地吊儿郎当,“哎?徐公子,还睡呢?你的爱马被我大卸八块,扒了皮丢到马场上挂着呢,这你也睡得着?”
继而咳了一声,话锋一转,“我阿兄叫我来好生给你赔礼。”
徐成骤然听见此等消息,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他一事无成,就仗着有个好爹豪横,其实他知道那些世家公子处处瞧不上他。倒是他的爱马给他挣回了好些颜面,如今竟没了?!
这口气他忍不下!
他被闹的当即没了旖旎的心思,飞快地将门给推开,扯着宋铭的衣领,“你干的?”
“你大爷!”说着,便挥拳朝宋铭的面颊上冲过去。
宋铭生生地挨了一拳,舔了舔牙根,血腥味在口舌间蔓延晕染开。
这一口他忍得,因着他这满腔怒火得找一个出口,然而下一拳他不受,毕竟罪魁祸首正在一旁悠哉站着呢,他就是一背锅的。
他裹了徐成挥过来的肥厚拳头,力气大他许多,徐成动也动不得。
他裹挟着徐成往前走,一边小声在他耳边嘀咕,“徐兄,我也是一时冲动,如今当真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了。这不,我给你寻了草原上喝羊奶长大的姑娘,那身段你可千万别给我阿兄知晓。”
徐成是恼怒,但毕竟人也揍过了,气出了,如今挣不开他,又听见他所说的美人,心中有些荡漾。
至于温氏那种绝色,左右明日便是昏礼了,待他吃了药不比现在强吗?
徐成:“那你得给我再寻一匹宝马!”
宋铭:“成。”
宋也瞧见宋铭将徐成骗走,瞥了一眼长柏,“下去领罚吧。”
待几个人都走了,这间厢房外头倒是安安静静,嬷嬷与小丫鬟都被长柏使银子支走了。
宋也的眼睛终于落到了温迟迟身上。
葳蕤灯火下,温迟迟一张小脸半分血色也无,额前挂着两缕凌乱的头发,衣裳松垮地搭在身上,显然是一副急着套上遮蔽的模样。
宋也瞧了温迟迟片刻,发觉她眼尾竟挂着一粒泪花,灯火下,晶莹透亮。
他轻柔地替她捻去。
温迟迟抓着他伸过来的手臂,央求道:“公子,我嫂嫂摔着了,求您救救她”
“温迟迟,”宋也抽回手,叫她,“我要诚意。”
等了她几天,这是有诚意的样子么?
宋也走得很快。
温迟迟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宋也。
走的那条小路平日里没什么人,此时入了夜更是一片漆黑。
头顶有寒鸦飞过,发出了几声嘶鸣,温迟迟打了个寒颤。
宋也耳力好,听见身后的声响,放缓了脚步,“姑娘冷?”
温迟迟正要摇头,宋也身上的玄色大氅便落到了她身上,宋也扫了她一眼,“走吧。”
带着雪松般凌冽的清香,同是风流纨绔,他却与徐公子身上的酒肉气息不同。
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宋也的院子中。
宋也命人上了一桌菜,令温迟迟坐下,递了双筷子给她。
温迟迟接过筷子,晚些时候为了不浪费,将秋香送来的饭菜都吃的差不多了,此时倒不怎么饿,且她瞧出来,这才菜寡油少盐,味道清淡,口味也与杭州菜不一样。再者她忧心嫂嫂,便更无心吃了。
但是一大桌子菜,吃不掉浪费了也不好,温家从商,钱都是一个字一个子攒出来的,再加上她尝过饥饿的滋味,于是便强撑着吃了些。
宋也忙了一天倒是有些饿了,就着菜慢条斯理地用完了一碗饭,又用了半碗,这才放下筷子。
他早留意到温迟迟没动几筷子了,但他还饿着,便没搭理她。
“不合胃口?”宋也扫了她,又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几筷子,口吻不容拒绝,“味道清淡些好,多用些。我记得落水之时你脸上的肉还多些?”
温迟迟看着面前堆的小山高,愣了愣,他这么说是在拿落水的事敲打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