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2/2)

他这一路艰难又心酸,他置身事外都于心不忍。

“可你真的甘心吗?”方延想了想,还是直说了,“沈家的女儿,再加上昱宁现在扶摇直上的身份,多少人想跟她结亲,难道你就想这么看着她以后和别人结婚而无动于衷?”

顾逢晟不语,低头喝酒。

这个话题是禁忌,可方延觉得,既然已经撕开了一个口子,那也没必要再遮着藏着。他们都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面对问题还要推三阻四找寻理由。

成年人,应该直面问题,而不是越拖越迟。

可他如今又能改变什么呢?

公司还有一堆人等他料理,到处都是一团乱麻,老爷子的身体也每况日下。

末了顾逢晟叹了口气。

“方延,我不甘心的事又何止这一件?”

他欲言又止,方延不用想也明白,徐衍如今事业蒸蒸日上,对他来说也是另一种隐形打击。

前些日子看新闻,是徐衍新任发言人的第一场记者会,记忆里谦和温吞的少年变了性子,穿着一身西服笔直的站在蓝厅的讲台前,身后是鲜艳的国旗,身下是无数藏起来的刀枪剑戟。

而他自始至终态度坚定,话语从容,回答问题不卑不亢,处处都有恰到好处的分寸。因为这些,网上很多人喜欢这位新人。

说来奇怪,那或许是从前他设想过的未来。

但如今,完成的人并不是他。

大学时,顾逢晟的成绩是全系第一,徐衍虽然是第二名,但跟他之间仍有很大差距。大二下学期,部里来学校选派人才,顾逢晟是第一个被选中的,梁任年提议他参加遴选十有八九稳妥通过,但他那时候觉得自己资历尚浅,说还需要再见识世界,最后以自己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而拒绝了。

徐衍比他有勇气,递上资料参加遴选,最后在面试环节被刷下来。顾逢晟问他到底是哪出了问题,他说是测谎的时候太过紧张所以回答的问题磕磕巴巴。

末了还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要是你去参加,肯定不会像我这样。”

他当时没想太多,只是宽慰他几句,遴选凤毛麟角,能通过的人终究是少数。徐衍努力了两年,最后在大四时和顾逢晟一起通过了面试。

那天是六月一号,盛夏的太阳炙烤炎热。顾逢晟穿着白衬衫,料子很闷又束缚,但他走出教室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顺利的话,九月份他们就可以公派出国学习,只不过,命运先替他抉择了。顾逢晟在政审前签了自愿放弃。

人这一生最难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倘若这名字是写在放弃梦想的申请单上,提笔时更是千斤重。

夜深忽梦少年事,仅剩下的也只是一重又一重心酸和不甘。

“没人能比上她”

一周后,沈昱宁因工作原因不得不参加了个贸易峰会。

举办地在京平市国际会议中心,主要是为了研究下一步援非的一些政策,国内几家大型企业都派了人来出席,声势浩大。沈昱宁在非洲待了四年,部里派她来的原因也是因为了解当地形式,所以能更清晰直观的知道具体缺些什么。

会议是一早就定好的,即使她在休假,也不得不来出席。

第一项是圆桌会议,由政府和企业代表组成,主要探讨相应的建筑工程。而华清作为近几年援非工程最多的企业,自然也是座上宾。

沈昱宁飞快扫了一眼华清的方向,却并未看见顾逢晟。

这一周里,顾逢晟忙着清理老臣留下的一些首尾,自从那天过后,便再也没见过沈昱宁。

他有必须要做的事,实在分不开身。

企业代表都逐一落座后,乔望轩作为华清代表出席了圆桌会议。他视力很好,率先看到对面正襟危坐的沈昱宁,全桌上唯一的一位女性官-员,穿了件白色正装,格外瞩目。

乔望轩想起那天在医院暑热难耐的傍晚,病房里的空调调的很慢,冷气稀薄。

顾青山病中多思,没什么力气,可说起他唯一的孙子顾逢晟时还是慈祥满意,不像他,就算跟着母亲一道去,听见的夸奖也寥寥无几。

“逢晟怎么没来?”老爷子躺在病床上,疑问着看着衣着光线的顾若清和乔望轩。

顾若清笑了笑,上扬的嘴角并不柔和。

“今天是沈谦叙的忌日,想来逢晟应该是去祭奠了。”

“表哥一向这样的,对沈家的事可比咱们要上心多了,前两天我在寄云天吃饭还听人说起沈家姑娘,如今,人家已经是副厅级了。”

他们母子俩在顾青山面前一唱一和,意思不言而喻。

沈家这两个字眼,一向是不能提及的。

顾青山躺在病床前,呆呆的望向面前雪白的天花板,喃喃道:“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他倒是长情,怎么,难道还记挂着沈家那丫头?”

病重之人气若游丝,但说到这时尾音微微上扬。

“只要我还活着,他就别想再跟沈家掺和到一起!”

乔望轩当然也知道,他刻意为之给顾逢晟下马威,不外乎是借着外公的名义提醒他现在还并不是名正言顺,所以公司里大大小小的决策不是都由他顾逢晟来做主。但是怎么这,这位准太子爷一点好脸都没给他,乔望轩禁不住挑衅,随后就动用老臣给个他一点苦头吃。

如今来参加峰会,也只是因为顾逢晟无暇分身。而他替他前来,正好也能打这个心高气傲顾总的脸。

这会儿,乔望轩还正做着美梦,以他参加这样盛大公开的场合来给顾逢晟施压,不过他轻敌了。

因为还没过两分钟,顾逢晟就带着人麻利的走到了他跟前。

目光交汇时,他曲指轻敲桌面,笑容意味深长,内敛中也不妨带了几分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