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一早常管事派人传话过来让他过去,他跟着他们走出裴家的大门,他这颗心才算是彻底安定了下来。
他真的可以离开裴家,过来伺候二公子了!
因为安心、高兴,他并未像其余裴家人那样低着头,而是怀揣着期待、希冀悄悄打量着四周,于是他最先看到云葭的到来。
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在看到云葭出现的那一刻,小顺子想到这位县主娘娘的平易近人,并未像初次见面时那样紧张,刚想扬起一张笑脸喊一声“县主”,忽而扫见身边还有许多人,他便又闭紧嘴巴,只朝着云葭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云葭也看到小顺子了。
在看见他的时候,云葭既觉得意外,又觉得有些情理之中。
自裴郁同她说完之后,她就在想他会让谁过来,如今见到小顺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果然如此。
他其实一直都是个心软的小孩。
谁对他好一些,他就会加倍偿还,那日叶七华和小顺子过来找他,他表面不说,心里其实还是记着的。
动静引起那边裴家人的注意。
常山最先抬头,待瞧见云葭,他兀自松了口气,而后快步朝云葭走来,与她行礼:“县主。”
“常叔请起。”云葭同人说。
等常山起来,她又看向前面,最先瞧见李妈妈的脸,她神色颇有些尴尬,但还是朝着她的方向行了一礼,其余裴家人也如是。
云葭从王妈妈和罗妈妈的口中知道自己昏迷时和醒来后的事,也知道当日裴家这些下人是如何嚣张跋扈来她家的,此刻见李妈妈站在那边又是尴尬又是紧张担心的,生怕她刁难她们,云葭却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还不至于为难几个下人。
未多看。
她把视线继续落在那满院子的嫁妆上面。
东西实在是多,即便云葭心中早就有谱,但真的看见这满满一院子的嫁妆,她这心里也着实是有些心惊。
太多了。
多到都快有些放不下了。
常山站在一旁跟云葭说道:“有些东西,早年大夫人送的送、给的给,上面也都有记录,还有就是她出阁时的那张架子床,那东西毕竟是大夫人的私物,又在国公爷的屋子里,我们也不好去拿……”
云葭颔首:“理应如此。”
她让裴郁把该拿的拿回来,但也不至于去动崔伯母的那张床。
常山问:“那县主着人再收敛一下?”
云葭心里已然有谱,嘴里却说:“常叔来之前应是检验过了。”
常山颔首:“这是自然。”
今日天还没亮,他就起来了,原本还担心二夫人还有话说,或是故意推诿,未想到她今日竟然起得比他还要早,他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等着他了,客客气气的,还当着他的面把大夫人的嫁妆一件件给对完,态度坦然,倒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云葭便道:“既然常叔已经对完,我这就不再看了,等裴郁回来,我再让他定夺便是,说到底,这也不是我们徐家的东西。”
常山听完这番话,心里其实还是十分满意的,这代表她信任他。同时,常山也松了口气,这嫁妆要是再对一遍,他今日怕是别想上山了。
他一招手。
小顺子立刻走上前,把手里一个小盒子递给他。
常山接过之后先同云葭说了一声:“这是二公子要的人,名唤小顺子,还有这是裴家额外给二公子的一些东西,这几间铺子都在东街,还有一处东郊的别院和安井坊的宅子。其中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这是老国公额外补贴给二公子的。”
这最后一句话,常山说得很轻,没让身后的裴家众人听到。
云葭自然知晓他为何如此,若让陈氏知晓老国公私下还给了裴郁这么一大笔银子,恐怕又得闹起来了。
云葭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同裴郁说的。”
东西她并未沾手,只道:“既然小顺子是裴郁的人,东西就由他拿着吧。”
常山也没坚持,继续把盒子递还给小顺子。
小顺子起初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此刻知晓里面是那样贵重的物件,就跟握了个烫手山芋,吓得脸都白了,他小心翼翼捧着,就差直接供起来了。
常山没去理会他,只跟云葭说道:“我也是这次回家才知道二公子这些年过得这么不容易,现在国公爷已经知道了,日后必定不会让二公子过得这般艰苦。”
他说完未听到云葭的声音,也没觉得如何,只是又问了一句,“我刚听说二公子跟徐小少爷去书院了?”
“是,我让阿郁跟阿琅一道去书院上学了。”她并未说裴郁如今在清风斋上课,也没说他要准备今年的秋闱。
常山心里有愧,闻言直叹气道:“唉,这些年是我们忽略二公子了。”
沉默片刻后,他又跟云葭说道:“属下也能看出二公子十分听您的话,日后劳请县主多开导开导二公子,若是逢年过节,也希望二公子能回家去,说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终是连着血脉的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即便是以前,云葭也不可能替裴郁做这个主,更不用说如今她还从裴郁口中知晓他当年受的那些罪了。
“裴郁很好,无需我开导,至于回家……这也不是我一个外人能说的。他若肯回,我自然不会烂,他若不愿,我也不可能逼着他。”云葭淡淡说道。
见惯了云葭平日里温和的模样,此刻被她直言拒绝,常山不由怔愣了一下,目光看过去,却依旧是一张温和的脸,和素日相比也没什么差别,便也未往深处想,只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
原本还想再说几句,一时却也不好再开口了,也罢,还是再等阵子吧,至少等到国公爷回来再说。
毕竟是父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