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在玄关处犹豫两秒,见鞋柜里确实没有女士鞋,她立马歇了换鞋的想法。
公寓面积不大,充其量六十平,却五脏六腑俱全,有厨房洗手间,还有两间小卧室。
许默将另一间小卧室改成了书房,另一间是他的卧室,整体装修很简单,摆设也格外精简,夏竹本来准备想在沙发上将就睡睡,没曾想许默直接将她带进卧室。
打开卧室门,许默轻描淡写介绍:“我偶尔在这儿睡一晚,床品刚换过。你先睡,我去书房处理事情。”
说完不等夏竹反应,许默转身进了另一间房,走之前还不忘替她阖上门。
夏竹站在房间,有种侵占了许默私人空间的错觉。
许默有洁癖,成套的灰色棉质床品整理得干净、没有一丝褶皱,视线所及没有任何东西是随意摆放的,都各有各的位置。
他从小就喜欢摆谱,私人东西从来不让人碰,有次周肆去他卧室睡了个午觉,人一走,许默把床品全换了。
夏竹知道这事儿,还骂他矫情、装怪。
这话不知道怎么传到了许默耳朵,两人碰面,许默不咸不淡瞥她一眼,凉嗖嗖开腔:“你当谁都跟你一样?”
莫名其妙。
夏竹困得不行,粗略瞄了几眼便脱掉鞋袜躺上床补觉。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冷调茶香,夏竹躺在柔软的床铺,眼皮沉重、黏合,很快进入梦乡。
—
这一觉睡到下午六点。
夏竹迷迷糊糊醒来,入目皆是陌生景象,她眨眨眼皮,缓了许久才想起她睡在许默公寓。
爬起床穿上鞋袜,夏竹小心翼翼走出卧室,本来准备不告而别,没曾想书房门半敞着。
屋里的许默脱掉西装外套,扯了领带,松开衬衫领口的几颗纽扣,人正襟危坐在椅子,侧身对着电脑讲视频会议。
对方是外资企业,对接客户是外国人,他全程用英语沟通。
夏竹听着他说一口流利的伦敦腔,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站在书房门口听他开会。
他开会时神情认真严肃,手里捏着一支钢笔时不时在a4纸上记点笔记,估计是在家里,他换了一双舒适的拖鞋,摄像头只能拍到他上半身,他下半身藏在书桌下,这会儿翘着二郎腿,偶尔晃一下拖鞋,衬衫领口解开露出小截冷白肤色,衣袖挽到小臂,线条感十足。
听人说话时他偶尔点点头算是认同或者听懂对方的表述,只是碰到他不同意的点,他又会微皱眉头,好似在想该怎么跟对方提这个点。
聊了大概十几分钟许默结束会议,他关掉电脑,习惯性地拿过旁边搁置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两口润喉。
喝完许默才发现夏竹杵在门口,直勾勾盯着他。
睡了一觉,夏竹扎的丸子头早散了,她索性拆下来,任到腰的头发全散在肩头。
许默看着夏竹,握矿泉水瓶的动作一滞,意识到她可能站了有一会儿,许默将矿泉水丢在桌上,起身边走边问:“什么时候醒的?”
夏竹看着渐渐逼近的男人,忽然有了点实感,她吸了口气,试图分清眼前这个看着温柔好说话实则寸步不让的男人。
窥探不出半点不对劲,夏竹果断认输:“有一阵儿了,看你在开会没好打扰。”
许默双手插兜,垮着肩膀,低头问她:“饿了吗?想吃什么,我请你。”
夏竹刚睡醒没胃口,想也没想,开口回绝:“我得去趟医院,就不劳烦你了。你不是还有事吗?下次吧。”
许默垂低眼睑,了然问:“不放心老太太?”
夏竹耸耸肩,低低嗯了声:“我送点日常用品过去,顺便看看小姨。”
“我送你?”
“不用,我有车,甭麻烦您。”
许默见她把话说死,也没再提什么要求。
沉思片刻,许默换了句说法:“我送你到楼下总行?”
话都说到这份儿了,夏竹也没理由再拒绝。
许默换回皮鞋,拿上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跟夏竹一块儿下楼,夏竹见他这样,没话找话:“你晚上不住这儿?”
许默边走边穿外套,动作说不出的从容,扣完最后一颗纽扣,许默慢条斯理解释:“回趟大院。我妈有事儿跟我说。”
夏竹轻抬眼皮,忍不住腹诽,文姨能有什么事儿找他?
不是说文姨最近忙着排一出话剧,天天睡在剧院?
老实说,夏竹对文琴的观感并不好。
她总觉得文琴像古代戏文里的大家长,不知变通不说,还过度压榨子女,只想望子成龙,从不肯考虑子女是否乐意接受。
夏竹之前仗着年纪小,天不怕地不怕地指责过文琴,说她对许默太苛刻了。
文琴当时笑得格外温柔,说出的话却格外残酷:“许默跟你们不一样,他必须得优秀,否则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北京城里活不下去。”
夏竹很难理解,北京城怎么就成吃人不吐骨头了。
后来夏竹才明白,许默要走的路,远比她曲折得多。
换句话说是——供他选择的机会并不多。他拥有的,绝大多数都需要他自己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