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前,雪烟吃了一大罐安眠药,开始起反应了。
喉咙有细密的梗阻和刺痛感,胃里翻江倒海的。
她浑身哆嗦,觉得冷,呼吸困难,脑子昏沉沉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浪潮汹涌,拍打海岸,淹没她的小腿,寒冷直入心扉,脚底似乎有恶鬼索命,将她往黑暗的深渊里拽。
雪烟抑制想吐的欲望,艰难地喘了口气抬头往上看。
天光乍亮,渐渐地,橘色漫漶,海的背脊尽是漫天朝霞。
真好,太阳升起来了。
雪烟笑了下,无力地闭上眼。
她人生的日出却坠落了。
好累啊。
就让她生来即轻,还时亦净吧。
……
陈念薇收到了一条短信。
来自雪烟,上面是一个酒店的地址,她所在的地方。
陈念薇喜极而泣,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往雪烟身边赶。
上了车,陈念薇又困又累,眼皮都忍不住往下耷拉,却强撑起精神。
她的朋友需要她,她不能倒下。
到了酒店。
陈念薇按照短信内容,在房门的地毯下四处摸索,最后找到一张房卡。
房间空无一人,尘埃浮游,只放着首缱绻的歌。
两个女声轻轻唱着,唱腔柔软,凄婉悲凉。
“珍妮不说话,静静看着我,挽起了红色长发
珍妮画着花,我在画着她,任窗外风吹雨打
多想用她涂满这一个盛夏,时间它碰不碎我们的无瑕”
陈念薇心慌意乱,扫了周围一圈。
桌面上有一封粉色的信,被茶杯轻轻压着,提醒着雪烟存在过的痕迹。
她心中一紧,快速拆开信。
上面是对裴池的检举,雪烟一五一十,详细地描述出来,不顾女孩子的清誉,把自己未愈合的伤疤再次揭开,给所有人看。
陈念薇越看越崩溃,让她怎么相信,在最为平常的日子里,她最好的朋友经历了这样撕心裂肺的危境。
她浑身哆嗦,抖着手:“裴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这封信简短,最后一笔,雪烟希望自己保送的名额,学校能想尽办法让给陈念薇。
这就是她留下这封信的原因。
陈念薇红着眼,捂着嘴,泪落个没完。
她想起过往的种种。
雪烟总和她坐在校园的长椅上,有一塔没一搭地聊着。
她皮肤白到发光,手腕上的疤被银色手链遮着,那是陈念薇送她的礼物,并佯装生气,和她说:“阿羞,以后别让我再送你这玩意儿了。”
那时候的雪烟,身子纤细,影子更瘦。
她看着手链直乐:“薇薇,这也算是我英雄的勋章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笑容也像冬日暖阳,秀气阳光。
陈念薇看着她出神,总有种错觉,好像那些伤害只是路过了她,在她身上了无痕迹。
雪烟和她说过许多愿望。
“希望爸爸在天堂一切都好。”
“希望妈妈……新家庭圆满顺利。”
“希望外婆身体健康,我能陪她再久些。”
再后来。
“希望外婆在天堂能见到爸爸。”
“……”
现在也是如此。
她在绝笔信上写,希望薇薇前程似锦,岁岁平安,不要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