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兰夏急坏了,一把扯着裴良朋的胳膊,气急道:“你说句话啊!你是一家之主,现在你缩着,算怎么一回事?”
裴良朋神色难看,用力地抹了把脸,走到雪烟的面前,不声不响,“扑通——”一声,竟然直接跪在了她面前。
雪烟不可置信:“舅舅?”
裴良朋低着头,不敢看她,偻着肩膀,仿佛一夜老了十岁。
他低沉着声音:“小烟,舅舅就这么一个儿子,求你别报警……”
“舅舅今天这老脸也豁出去了,你放他一马,舅舅这辈子当牛做马还你,行吗?”他抬起头看她,老泪纵横,也快没脸说下去了,“看在舅舅这把年纪的份上,能不能求你,别报警?”
雪烟觉得荒谬,嘴角张了张,喉咙僵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电话拨通了,齐兰夏夺过她的手机,指甲刮过她的皮肤,手背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雪烟痛得缩回手,眼睁睁看着她挂断电话,又继续劝她:“对,舅妈以后什么也不说你了,会对你更好的。再说,这事闹到外头去,邻里邻居都会说闲话,传到学校去更不好,你快高三了,学业重要,别影响了你的学习。”
雪烟眼神空洞,忽地笑了,一字一顿地问:“如果今天出事的是亲生女儿,你们还会这样说吗?”
她似乎永远都在问这样的话。
两夫妇噎住,一时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说她已经保送了。
就算没有,她今天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替自己寻个公道。
“我要报警,我要告诉我妈。”
雪烟红着眼,浑身哆嗦,去抢她手中的手机,歇斯底里:“给我!手机给我!”
齐兰夏被她吓了一跳,雪烟夺过手机,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齐兰夏指着她的背影破口大骂:“雪烟,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妈!把所有事都和她说清楚,让你妈评评理,为了这么点事,你这算不算顶没良心?!”
雪烟停住脚步,惊惶地回头看。
看见齐兰夏胸膛上下起伏,拨打电话,脸色如同恶鬼,裴秀颖话才刚说了个“喂”字,就被她火速开炮,“裴秀颖,你女儿真厉害啊,才住过来几天,就搅得我们家鸡犬不宁,真是天赐扫把星。”
“……”
“妹夫走了,你是有难处,我呢,也是个好嫂子,你让你女儿住过来,我也好好替你照顾了。”齐兰夏越说越来气,每句都夹枪带棒,“现在好了,老娘一时心软,倒给自家惹了天大的麻烦,她还想抓我们裴池,她疯了吧?”
裴良朋把脸一沉,立刻站起身来,去拽她的手机,“你够了,还有脸说这些话?”
齐兰夏直接扇开他的手,尖叫道:“你滚开!”
电话里,裴秀颖似乎哪句话又杵得她变脸了,强词夺理道:“我们家真是窦娥冤,裴池平时还经常带她出去玩,对她哪里不好,现在惹上这么摊烂事,你教育得好啊,真是教出个恩将仇报的好女儿。”
她怒火直冲脑仁,像一头护崽的母狮子,“你今天要不给我们个交代,明天她也别住这了,我们家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
“我说话阴阳怪气?你什么意思,你别太没良心!”
齐兰夏扫了眼雪烟,像想起什么,忽地笑了。
“再说你这女儿,生得狐媚,整天在外鬼混,上次二楼窗台还晾着男人的外套,看着还挺贵,名牌货哟,啧啧,谁知道这次是不是故意勾引我们裴池的?”
齐兰夏越骂越凶,从婊子骂到祖宗十八代。
但她还要脸,压低了声音,怕被邻里邻居听到,被人白看了笑话。
雪烟面色惨白,那些话像火在她心头烫,火辣辣地灼痛起来。那碳灰像潮水往上涌,一口气汪在喉咙里,化为泪水,直逼眼眶。
雪烟拼命憋住泪。
她不能哭。
在他们面前哭,哪里像话。
齐兰夏还在咄咄逼人。
雪烟不敢再听下去,赶忙跑出去,将齐兰夏后半句完全抛在后头,“裴秀颖,你女儿要真弄裴池,从今天开始,我们裴家和你断绝关系。”
她踉踉跄跄的,跑到灯火通明的地方,脚一软,整个人都摔在地上。
她不知道往哪儿去,想给裴秀颖打电话,但是正在接通中,齐兰夏估计还在破口大骂。
雪烟攥紧了手机,吸了吸鼻子,忽然想到了陆京燃。
她迅速找到他的手机号码,想要拨过去,指尖一顿,昨天她说的难听的话,还历历在目。
不行……
这样他会怎么看她?
她昨晚那样伤了他,将他的自尊打落谷底,他怎么还会愿意接她的电话?
更何况,雪烟低头一看,衣着散乱,狼狈不堪,拼命摇了摇头。
不行,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让他看到。
周围偶有行人,目光异样地盯着她看,像在揣摩她出了什么事。
很快,雪烟手机一震,连忙低头一看,是裴秀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