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暗黑不见五指,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熟睡的人终于有了转醒的迹象。裴醒知按下手边的开关,巨幕窗帘缓缓向两边拉开,阳光透过大片的玻璃窗,洒落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昨晚激烈的情绪波动并未随着她的醒来而平复,那堵郁气始终盘亘在心口,闷涩无比。经过一夜的修整愈合,手上的伤口开始发胀发疼。裴醒知忍着不适起床洗漱,下楼后在客厅看到了正在处理文件的裴洛。“饭快好了,先过来处理伤口。”现在已经过了下午两点半,裴洛非但没让人去叫醒她,还推迟了午饭时间。手上的伤口太深,愈合情况并不明显,裴醒知忍不住缩着手喊疼,却不见裴洛露出一丝心疼,反而利落的上着消毒水,贴胶带时还用力压了一下。“疼!疼!我都说疼了!”“疼才长记性。”裴洛不给眼神,径自收拾着废弃物。既然昨晚裴洛能准确无误的停在林奕洲楼下,那就代表所有的事他都知道。和从前的任何一次都没有差别,只要裴醒知闯了祸,无论大小,他总能轻松掌握一切,仿佛在她身体里安插了监视器。这样的生活开始令裴醒知厌倦,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我要搬出去。”“搬去哪儿,那个小明星?”“你管我去哪儿。”她和裴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有这层虚无缥缈的姓氏在,最后也不过是大路朝天。只是她还不敢当着裴洛的面明晃晃的说出来。“我不管你,那个小明星管你?”裴醒知听懂了话里的讽刺,很轻易的就被惹恼了,不可抑制的做出反击。“谁都可以管我,就你不行!”“我不行?”裴洛关上医疗箱,终于看向她。那双淡漠的眼睛深不见底,透着令人心颤的寒意。这么多年来,裴洛真正意义上的生气很少,自从裴醒知再也不是这个家里的小女儿后,裴醒知便开始想方设法的惹怒他,好像急需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愤恼悬停在半空,裴醒知感觉连呼吸都滞涩。裴洛起身站在裴醒知面前,攥着她的手强硬的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如同全神盯着猎物的野兽。“你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现在说我不能管你?”“我不要了,全都还给你们!”积郁已久的酸楚此刻全部爆发出来。如果说之前都是还未深觉处境的气话,此时裴洛一字一句轻描淡写的驳斥,才让裴醒知一直以来的装腔作势彻底瓦解。她早已没了裴家身份的庇护,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她就是个孤身野种,原以为无论如何,她之于裴洛是不一样的,哪怕没有这层血缘自己永远都是特殊的存在。
如今看来,全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向来不可一世的裴醒知开始明白亲缘的重要性,她试图挣开腕间的桎梏,却撼动不了半分。“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刚才是谁一口一个不是裴家人?”裴洛总有让裴醒知老实的办法,哪怕不那么温柔。明媚的双眸蓄起水波,望着裴醒知倔强委屈的脸,裴洛眼神微动。到底这个妹妹存在的意义,从不在于这层血脉,看着她全然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反而让裴洛心里不适。“今晚回去,向妈道歉。”裴醒知被刚才的句句冲击慌了心神,此时正沉浸在悲无之中,完全不想理会裴洛给的台阶。忽然,她像幡然醒悟般抓着裴洛的臂膀,直愣愣的看着他,眼里透露出慌乱与无措。“你不要我了吗?”此时裴醒知脆弱的像一只翅膀破损的蝴蝶,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被迫坠入无边的悬崖。裴洛抬手轻拂去她脸上的发丝,让她重新变得整洁漂亮,温声道。“只要你听话,你永远是裴家的人。”“我不要,我要哥哥只属于我,好吗?好吗!”恳求的目光泛起水光,折射出心底最深切的渴望。如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如同水中月影,只有裴洛才让她感受到存在的意义。顺着最原始的欲望,裴醒知轻轻垫起脚尖,沿着结实有力的臂膀攀上裴洛的肩,可他太高了,没有他的配合,裴醒知只能堪堪吻在了他的下巴上。‘呲’!高跟鞋与瓷砖尖锐的划擦声打破了两人奇异的氛围。裴佑慈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她捂着嘴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这算是裴家的惊天丑闻,任谁都能看出这样亲密的相处,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内所能达到的,更何况他俩刚才看起来分明就是情人的姿态。裴醒知被异响吓得躲进了裴洛的怀里,好久才终于抬起头。当看到出现的人是裴佑慈时,一股愤怒冲破了她的胸腔。“谁准你来这里的!”怒火中的裴醒知几乎要冲过去将人撕碎,裴佑慈的到来让她的生活翻天覆地,甚至连作为裴洛的妹妹这一唯一的身份也要被夺走,可谁让她不是正牌呢。裴洛牵制住几近疯狂的裴醒知,一把将人抱起,丢下话。“坐下等我。”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裴佑慈深呼了口气,转而开始打量起这座从未来过的房子。刚来到裴家时,她对自己是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并未有实感,一下子从贫民窟走进富贵人家,有太多的不适应。这个家里不但温暖富足,更有一对爱她的父母,可或许是过惯了人情冷漠的日子,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欢喜,倒是裴洛的出现,让她有了心生亲近的想法,虽然他并没有像裴父裴母那般对自己无微不至。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得知裴醒知,裴佑慈就有了与她下半辈子牵扯不清的预感,听母亲的意思,也不会把这个冒牌货送走。几次接触下来,裴佑慈似乎看透了裴醒知外强中干这一点,或许头脑才学比不上这个骄蛮的大小姐,但论及动摇人心,似乎自己才更胜一筹。不说非要将裴醒知赶走,但如果妨碍到她的话,也不介意让各自的身份得到妥善的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