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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什么?
我没有上次来的时候看上去那么痛苦了,是的。因为我的生活中,总算发生了为数不多的好事情。
我的妹妹找到了我。就在前天,我收到她的邮件。
她降临到这世上,更多的是出于父母对儿女双全的执念。我们的父母是这样的人,什么都要尽善尽美。
虽然是兄妹,我们却并没有多么相象,至少性情上是如此。她比我更加勇敢,更懂得反抗。我们很早就失散了,她最先逃离,然后多年不知去向。
我妹妹在邮件里告诉我,她去了一座大城市,打零工维持生计。业余时间,在尝试做音乐。我相信她会取得成功,因为她从小就在音乐方面颇有天赋。
看到她有了自己的人生和梦想,我实在为她开心。我回复了那封邮件,也把这些年来的经历,对她稍微说了说。
不好意思……我可能讲多了题外话。谈回我自己。
我想我正逐渐对药物产生依赖。
前几天一份兼职的临时合同到期,导致我获得了一个难得清闲的夜晚。我早早做好入眠的准备,也逐渐有了困意,可是始终无法真正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是焦急越是清醒。到最后我只得拿出您处方上的那几种药片,混在一起囫囵吞下,才勉强得到半宿安睡。
……是吗?那么我下回会注意,一定将这些药片分开服用。原谅我,那时实在无暇选择。
没关系的,您请问。
是的,您的疑惑情有可原。在里昂这座小城,物价并不算特别高昂,很容易就能满足生活所需。私立大学虽不会免收学费,我所获得的奖学金也足够覆盖。我在学业外身兼数职,这一点让很多人不解。
事实上,我这样辛苦兼职的原因,并不仅仅是为我自己。
迟早会说到那里。但在此之前,先让我完成上回那个讲到一半的故事吧。
那天我的母亲要同我一道去学校。我迟到了,因为母亲非常注重自己给他人留下的印象,哪怕是去兴师问罪,她的仪表也要一丝不苟,姿容必须无可挑剔。
我看着她抬起手,长发挽成一个高高的发髻。那发丝缠得好紧,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光是看着,我忽然就有些透不过气。
在车上,母亲电话知会了班主任一声。等她到了办公室,一语未发,先把那本书撂在办公桌上,气势逼人。负责我们班级的是个德高望重的老教师,竟也被那魄力震住,半晌才说话。
我被遣去带秋过来。
班里正在上早课,我推门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转投在我身上。
她不在其中。和别人不一样,她好像从来对我缺乏兴趣。
我和老师说明了情况,得到准许后来到秋的课桌前。
直到这时,她才肯抬头看我。漂亮的眼睛,有棱角的眼神。
我想不好该如何称呼她,最后说,同学,老师有事找你。
她问,找我?
我们穿过教室门口那条狭长的廊道。她步幅很长,走得又快又稳,我逐渐落在后面。
出于某种无法解释的心理,我没有试图与她并肩。而是跟在她身后,注视她的影子跃过一格格窗栏,随着脚步而升落起伏,像海洋温柔的波浪。
办公室里好几个老师,围在班主任桌前,简直是个严阵以待的陪审团。秋一定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但她看不出分毫紧张的模样。
奇异的是,就这么注视她,就令我也放松下来。
这是你的东西吧?是班主任在问她,又把那本小说重重往桌上一拍,想来是学着我母亲的做法。轰然一声爆响,实质的威震。
可惜对秋毫无用处。
我母亲一直冷眼旁观,等不到她的回应,忍不住也开了腔,对班主任说,您也问问她,小小年纪就爱看这种情节,不觉得羞耻吗。
多么奇特的场景。明明她们处在同一空间,我妈妈对秋说话,却统统要班主任来转达。
小说就翻在那一页,秋接过去,低头看。
她明显是第一次读,速度很慢,读完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伸手放回桌上,神情平淡如初。
我母亲将一切尽收眼底,又问班主任,这小姑娘是不是一直都没礼貌,怪不得这么不知廉耻。
秋终于开口了。
她会说什么?换作是我,我会解释这本书属于成叙,被许多人传阅过,与我无关。就像我此前所说的那样。
秋略微仰头,直视着我母亲。还是那样的目光,简单直白的,毫无畏怯和退缩。
她问,为什么写书的大人没有事,反倒是看书的小孩子不知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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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整个办公室的老师全围在一旁,暴露在注目之下令秋沅不适。她说完就没再吭声,心里想的是,原来令人艳羡的周恪非每天都过这种日子,可一点也不好受。
很快,成叙也被叫到办公室,才澄清这场误会。他大摇大摆推门进来,轻瞟一眼小说封皮,架势是种颇无赖的理直气壮:“是我的又怎么了?”
班主任问他:“前面为什么写了那么多单秋沅的名字?”
成叙半掀着眼皮:“因为我喜欢她啊。我在追她。”
周恪非的母亲周芸认得这个男孩,他行事莽撞,校服穿得潦草,目无尊长的蛮横令她厌恶。可他有个太会赚钱又过度溺爱的父亲。
兴师问罪演变成一出闹剧,周芸的下巴始终抬在一个高傲的角度,到最后也没放下来,提着声调对班主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