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荆微骊又问他要去哪里,可后者依旧不答,只神秘兮兮地说“就快到了”。
约莫一炷香过去,伴着高头大马的一声嘶鸣声,车辙稳稳停住。
扶着他的手下了车,荆微骊扫视一圈,有些惊诧。
男人带她来的,是一处荒凉之地,除了满地的杂草和枯藤老树外,便只瞧见树根旁、阴凉下的一块石碑。
因隔得有些远,她看不见上面的题字,却明显察觉到身侧人逐渐紧张的心绪。
她扯扯他袖口,低声问:“这里是?”
“我养父母的墓。”他直言。
说罢,便牵着她径直走去,随即折腰而跪:“父亲,母亲,我带夫人来看你们了。”
樊封是自己跪的,适时松开了手,没有强迫荆微骊一起跪。
兴许在他看来,也是怕她对如此身份的双亲生有嫌弃之意吧。荆微骊不满地皱眉,如是想道。
“提莲见过公爹、婆母。”
忽然,她提着裙摆也跪下来,与男人并着肩,喊得极甜:“成亲数日才来见过二老,还望恕罪。”
樊封有些错愕,愣愣地看过去,似乎是意外。
可荆微骊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反正喋喋不休地开始控诉身侧的丈夫不早些带他来,等说了一大堆扭头发现这人还双眼涣散时,更不满了。
她问:“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总算敛神,樊封哑然失笑,鬼使神差地又将她的手团进掌心,音色醇厚,悦耳极了:“未曾有错。”
随即,他的目光定在那面石碑上。
虽然只有一面碑,却是两人的冢,镌刻着一对相爱的人。即使他们并不是世俗所承认的夫妻,可樊封知道,他们的感情无需纸文鉴证。
回程的马车上,荆微骊把脑袋靠在他肩膀处,好奇道:“为何把你养父母的墓建在此处?未免太荒凉了。”
“其实这块地方不是我选的,”回首过去,樊封的眼神更添温情。
“我母亲去世得更早,但她身份低微,我父亲无法给她一个风光的葬礼,便遂她的遗愿埋入了一块花田之中,而父亲死前也对我叮嘱,说可一定不要将他们的尸首分开,可是他不知道,当年的花田已经因造反的兵马变得一塌糊涂,那面碑,也是我后来又立的,刻了他们二人的名字。”
荆微骊听得很认真,见他合唇,忍不住道:“他们是很勇敢的人,皇城高墙之中难生热忱,可他们的爱却至死不渝。”
话音刚落,她便被结结实实地搂住。
男人的手环在她后腰处,而她的半张脸也都被他宽厚的胸膛遮盖,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樊封哑声道:“阿骊,如果可以,等将来我死后也想跟你入同一座棺木。”
荆微骊轻笑,又安抚似的拍拍男人的背,柔声道:“你怎么想那么远呀,你才二十多岁。”
手上的力气松开一点,樊封执拗地又问:“不可以吗?”
看他眉宇中的担忧与着急,荆微骊起了坏心思,故意想要逗逗他。
于是乎,她清了清嗓子,若有所思地“嗯”了会儿,笑得古灵精怪:“这可是大事,我须得仔细想想。”
闻此,樊封的脸色愈加沉重:“你嫌弃我?”
“我可没说哈,别轻易下定义。”不满地捏扯住他的侧脸,荆微骊一本正经道:“我只是觉得应该考验考验你,不然怎么评断真心呢。”
任由她的动作,樊封嘴角一直浮着浅淡的笑意,不浓烈,却直入人心:“好,阿骊随便考,怎么考、考多久都可以。”
荆微骊松了手,双手虚扶在他胸口,食指的指尖于心脏处画圈,语调上扬:“那第一件事,带我去江南。”
马车疾驰,一路飞快。
樊封刚走下来,便看见耿唐一脸凝重地等在王府门匾正下方。
瞅见主子回来,他赶忙凑上去:“您之前吩咐我们查的事已明晰。”
“那你为何还是这幅表情?”樊封冷冷道。
耿唐倒吸一口气凉气,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您之前说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让我们惊动连灿,可运气不大好,卷宗刚到手就意外被他瞧见了,他还气冲冲地说要去丞相府要个说法。”
“他净会给本王找事。”樊封呼出一口气,又问:“现在他人呢?”
耿唐答:“您放心,我们怕他冲动坏事已经给他绑了手脚关起来了,就等您回来安排。”
重重颔首,樊封吩咐他先下去,依旧是别将事情闹大。
而自己则是转身去看荆微骊的面色。
果然,因没顾及,耿唐声音不算小,她几乎听了个十成十:“是连灿家里人的那件事吗?”
搂着她的腰一边往里走,他一边说:“是。本王之前答应过他会寻个真相,总不能一直拖着。”
听他这么说,荆微骊心里的大石头一会儿坠地而砸一会儿飘忽不定,只因耿唐那番话中的一声“丞相府”。
又冷不丁看了眼身侧的男人,她抿唇,心神不宁。
“樊封。”
忽的,她喊住他。
男人驻足,慢条斯理地转过头,可一个字都还没说没问,下颌就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口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