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察觉到香囊不见,都没敢回去找,生怕这个修罗鬼又生了屠戮心思,将她灭口。
心惊胆战地回到太师府后,她是再也不敢提起香囊之事。
可眼下,这早就不知所踪的玩意儿竟然又被人提起,还明晃晃地摊开手摆在她眼前,怎能不慌,怎能不惊。
没有去看她脸上的错愕,樊封指腹微动,顺着香囊上的花样一步步描绘,浓墨重彩的光与影勾勒于五官起伏上,他启唇,语速极缓:“这香囊上的马银花,是你绣的?”
他没有问香囊是不是她的,而是开门见山问绣花所出,足以可见他不仅仅是捡香囊的人,更有甚是亲眼看着香囊掉下来的那个。
思绪百转千回,她有些拿捏不准这位北越王的意图,只能小幅度地点头应下,瞧着乖巧极了。
“寻常女子都绣芙蕖、牡丹,你倒是挑了个与众不同的。”他淡淡道。
“王爷也说了,那是寻常女子。”荆微骊扯动嘴角,动人的小脸上是不难察觉的娇纵明媚:“我又不是。”
男人哑然,攥香囊的手指不受掌控地收紧,没有被察觉。
“本王瞧着这花绣的不错,不如荆三姑娘也给本王绣一个?”
不错?哪里不错!
顶着面颊上的滚烫热气,荆微骊朝那面歪歪扭扭的马银花看去。
因绣工的不熟练,不仅浅紫色的花瓣东倒西歪成了风中残骸,连带着中间的白色花蕊和周围做点缀的装饰也有些不尽人意,说句实在话,能看出她绣的是马银花都是当真有本事的。
耳畔浮现他昧着良心的夸赞之辞,荆微骊有些不好意思:“王爷还是别安慰我了,这绣艺怕是街边摆摊白送都要被人嫌弃脏了眼睛,怎敢担得起您一句‘不错’。”
因着先入为主,她不可避免地将樊封所言当成了随意客套的敷衍词藻,却忘了这位本就与众不同的出身,以及喜恶。
樊封不以为然,直言道:“别人不喜欢是别人的事,本王喜欢就够了。还是说,荆三姑娘认为,本王配不得这一只绣品?”
“自然不是!”
怕他误会,荆微骊不自觉抬高音量,脑海中尽数是灵阑寺那会儿他因被骂出身而杀人的血腥画面。
喉间滚动,胸口跃动,亮晶晶的瞳仁顺着音源抬看过去,与此同时裹挟的还是少女软软的声调:“我送,送便是了。”
总算得了便宜,男人眉宇舒展,凤眸轻眯,勾芡了点儿如孩童般的小得意。
不再逗她,他自顾自收起香囊,放话道:“既然如此本王便拭目以待了,至于这只,就等三姑娘带新绣的来换罢。”
说完,也顾不上听荆微骊的反应,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盯着他来去匆匆的背影,后者的心脏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就是控制不住。
柔荑不自觉地朝跳得最凶猛的那处摸过去,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指尖才刚刚寻见,那不可思议的悸动感便消失不见了。
长舒一口气,又揉揉脸颊,仿若一切如常。
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人。
是个生面孔。
还是个不施粉黛的黑衣女子。
“见过荆三姑娘。”
来者声腔高阔,气派爽朗,一头乌黑墨发高高束起,腰间佩软刀,腕间贴袖箭,一看就只不是养在闺阁而是校场的血气儿郎。
可这一身英姿勃发,偏偏配上了张肉乎乎圆滚滚的包子脸。
有些不明所以,荆她试探性地问:“你是?”
黑衣女子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我是王府养的暗卫,也是我跳进湖里把您救上来的,王爷让我来给您送衣服。”
“是你救的我?”秀眉蹙起,显然不悦了。
黑衣女子垂下脑袋:“是王爷让我救的。他说他是男子,不便下水救人,怕事后毁了您的清誉,还说你们这些大家闺秀最看重这个了。”
这倒是。
呼出一口浊气,荆微骊身子忽的发软。
想到近些年来因名节受损稀里糊涂便嫁人的例子,她止不住的四肢发寒,鬼使神差地又念及那人凶冷似霜寒天的脸,心中那头原本平静下来的小鹿又开始活蹦乱跳。
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但又被她压制住,最后扯出一张拙劣的冷淡模样:“这样啊,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三姑娘客气。”
黑衣女子也跟着笑笑,随即把准备好的衣服递过去,嘴上也不停:“方才来时我瞅见您大姐荆秋袅了,您换好衣服我送您出去,若是在王府中待的久了那些人又得满嘴不中听的话。”
荆微骊乐了:“你倒是懂得不少。”
“没,都是王爷说的。”
顿了顿,黑衣女子一脸无可奈何:“他还特地交代,必须得让外面的人瞧见是我把您送出去的。”
不染尘
◎樊封那人,极恶极劣◎
从北越王府出来,荆微骊果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马车前等候多时的长姐。
与二哥不同,大姐荆秋袅与她同父同母,年长三岁,更是玉国唯一的三品女将。更何况大姐才二十出头,就算是比起当初的父亲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