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莠就是一个假圣人,或者这也是他的恶趣。段昀芸和李维笃分别后打车回家,远远见家门口的一条街都将灯开得很亮,这是罕见的,而且在司机拐弯前就听到拖长的警笛声,还有消防,消防车顶到巷子口,空气里有焦呛的烟尘,门口围了一堆的人,前巷的商户都拥过来看了,段昀芸心很沉,被重物砸击了胸口,上不来气的闷苦,她跺着脚板往那人群里去,一脚深,一脚更深。又看了手机没有任何消息,家里有事,秀至少会说一声?段昀芸心里有另一方十分冷静:好吧,还能有什么样的大事。大不了是他们都死了,最坏也就这样,她已经经过不少坏事了,最坏就是死,没有到死,也就还可以。
段昀芸分开人群,试图挤进去,旁边人看清她的脸,帮忙叫起:她是这家的孩子,她是这家的。段昀芸问:我家怎么了?旁边人回答:着火了,灭火呢。就是这样?段昀芸一面往里走,一面听人给她辟道,段昀芸夹在这些湿热的汗味的肉人堆里,她的眼眶充盈了咸湿的水,她不是哭灾难,而是心里在想:我真的再也不要经历这些了,一丁点的坏事,我也不要再经历,我要做一直都幸福的人。
段昀芸终于挤了进去,门口倒没有什么戒备,竟然没有一个人在,警车和消防车空鸣,好像是什么鬼域,段家的大门大敞着,段昀芸愣着看了几眼,门洞里很亮,以往幽深的庭院开足了灯,才看是拉起的移动电源,照得天都亮了半扇,家是全熄灭的。
哪里有火?段昀芸直往里走,被人在后面狠拽了一把,是秀儿,忽然地像舞台才知道要登场似的,刚才寂静的身后突然站了那么些人,穿制服的、戴帽子的、拖水枪的,家里的佣人,还有段莠,段莠在和两名警察交谈,他正往她这里看,是一种陌生化的看法。
秀儿说:“别进去了,都在外面呢。”段昀芸问:怎么了,家里怎么了?秀儿说:没事。段昀芸一下子被这句话惹恼了,这么多人还没事吗,警察来干吗?秀儿看她说:大爷没有事。她这话竟然让段昀芸马上平静了。
秀儿把她带到门口的花坛旁边坐着,让她在这里等:“家里有事,让你爸妈来接你了。”段昀芸问:你们呢?秀拍了拍她,要走,段昀芸抓着她的衣服:我不回去,我要和段莠在一起。秀儿皱眉:你看看情况。段昀芸说:我不,我不回去。秀儿说:这是大爷安排的,他没有功夫搭理你。段昀芸站起来,朝外走,秀说:别惹事,好吗?段昀芸说:别让他们来,别管我。
秀儿几步就上来挟住了她,手掐着她的胳膊,重得要命,比段莠给她的痛多了,也许这才是真的教训。秀儿说:要想还回来,就听话。段昀芸说:你别让他们来了,我自己回去,这里人多。秀儿定神看了她两眼,松开手:你去吧。
段昀芸察觉到段莠没有往她这里看,家里出了事,比较起来当然她不重要,一下子掉到底的不重要。段昀芸再回到下车的路口打车,她也不愿意看段莠,但还是走远了回头,忽然她看到在花坛处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在夜里很煞白的人崔玉,定睛后发现他靠着他肥猪一样的爸爸,两人仓皇交握着手,他爸爸身上很脏,湿透的,也许也参与了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