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去虔州市区后,吴虞寻了个地方租房。合租室友是位在银行就职的女孩,叫于丽雅。
跟他一个姓呢。
吴虞对她产生自然的好感。
室友的确不错,得知吴虞中专就读的专业同是金融,她建议她考专升本,然后尝试银行的招聘。
吴虞很感谢她。
在此之前,她重获自由,但浑噩无航向,被困在被那个悲恸的秋夜,难以安宁。
但现在,她不再沉湎,敢于摸石头趟河。
她畅想,等季时秋出狱,她应该已经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没准都已经买了房。
到那时,她不用别无他法地带着他东躲西藏,还能跟他一起把房子变成家。
于丽雅为人开朗大方,常领她出去玩,结识同事与朋友。
不缺异性询问她联系方式,她都摇头婉拒;也有跟于丽雅旁敲侧击的。
于丽雅笑说:“你别异想天开了,吴虞有个异地恋男友。”
奇怪的是,尽管每天住一起,隔壁间,她从没见吴虞跟男友通过话,视过频,那个男的也没来虔州看过她。
唯一有说服力的是,与吴虞同住的这两年,女人每隔三四个月就会出省一趟,说要去找男友,她每次都高兴地走,然后灰心地回来。
于丽雅觉得对方一定是个人渣。
她不是没边界感的人。
所以从不多问。情之一事,扫好自家门前雪,不必多拂旁人瓦上霜。
打听到季时秋在庐阳监狱服刑,吴虞便开始给他写信,每个月一封。
每个季度,她都会起大早乘坐五小时动车,动身赶往皖省,不厌其烦。
第一次去,登记探监手续时,工作人员询问她是于朗的什么人,她说是他女友。
后来狱警走出来,纳闷:于朗说他没有女朋友,不见。
吴虞猜到了。
但她没有放弃,心存侥幸。
狱中生活多枯燥和寂寥,也能让人沉心思考。
没准他会后悔呢。
没准他也难以忍受孤独的折磨了呢。
只要一次又一次地来,说不定哪一次他就肯见她了呢。
这一坚持就是三年,连监狱的人看到她都烦厌和费解,劝:姑娘,重找个好人恋爱算了,街上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这么漂亮,何苦这么看不开呢。
吴虞没有说话。
她只知道,她的心上烧蚀了一片叶形的空缺,时间不会愈合,外人无法填补。
她就像在飞鸟尽灭万木衰朽的空谷边上呐喊三年,再无回响。
吴虞对季时秋的眷念与盼想开始变质。
她变得恨他,怨他,寝食难安;又痛彻心扉地思念他,尤其一到秋日子夜,魇醒时分惊坐起身,连呼吸都直刺肺腑。
然而她低估了季时秋的狠心程度。
最后一次去看他,工作人员公事公办地驱赶她。
吴虞双眼泛滥,挣扎着要冲进去,被人架拦在原处,她对着墙的那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季时秋你让我进去——我要见你——让我见你——你凭什么自己做决定——凭什么啊你——”
他们都不知道季时秋是谁,监狱里根本没叫这个名字的人,看她像看精神病,再不允许她入内。
刻骨的宣泄过后,万物终归死寂。
庐阳监狱回来的路上,吴虞心脏像被剜空,胃部剧痛,痛到无法正常走路。
不要来旁听,不要来看我,照顾好自己。
她脑中重复着季时秋临别前的那三句话。
原来,它们没有一句是假话,气话,抚慰她的空话,亦或情急之下不过脑的交待。它们都是真话,都会兑现,不给她一点盼头,一点希望。
他平静地走向自己的不幸,也自私地宣判她的命运——那就是,请将他从她今后的人生彻底抹除。
吴虞失魂地走了很久,走到皮鞋都磨痛脚跟。
她裹紧风衣,找到街角的长凳坐下。干冷的风吹拂着,暮秋时节,树枝差不多干萎了,许多银杏叶在脚畔翻滚,恍惚间混成一片,金灿得如同日出。
吴虞低头看它们,透过去,仿佛能重现绥秀浓郁的山川与秋野,她相信了,也不再自毁和自厌,她真正被爱过,也许还被爱着,未来她能遇见或遗失更多爱,就如春起叶生,夏时叶荣,冬至叶眠。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