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晚风也是这么觉得,但他不便表态,毕竟,那是他未来老丈人。而且他也发现了,这个家的“长幼尊卑”相当分明,儿子儿媳们全都坐在沙发上,女儿女婿们却都是站着的。
正在这时,司徒朝暮她姥爷突然冲着司徒朝暮她爸吼了声:“我们自己家的事,你一外人瞎掺合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滚,少在这儿看笑话!”
不等司徒朝暮的脾气上来呢,她妈裴元就挤开了挡在身前的妹妹和妹夫,气恼不已地冲到老两口面前:“庆宇怎么就是外人了?你们老两口也不想想,你俩都闹了一下午了,我们兄妹几个早就不想管了,只有庆宇一直在管你俩劝你俩,比亲生儿子女儿都关心你们,你俩说这种话不让人心寒么?”
“我让他管了么?我求着他管了吗?”司徒朝暮她姥爷也不再怨天尤人地哭闹了,就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供他出气的倒霉蛋,终于可以把积压在心里的怨气和怒火一口气地冲着这个倒霉蛋发泄出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口子安的什么心,你俩就是见不到我们老裴家过得好,心思歹毒的很,我们家越乱,你们一家人越得意!”
这下别说是裴元了,就连司徒庆宇都听不下去了:“爸,您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儿太伤人心了?阿元和我这么多年以来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您是一点儿都看不到么?”
“是,借着对我们好的名义,来看笑话。”这次开口的是司徒朝暮她姥姥,却没冲着裴元和司徒庆宇说,而是将怨毒的目光投降了司徒朝暮,言语间充斥着厌恶和鄙夷,“老的是,小的也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小铭都要走投无路了,你不想办法帮帮你哥,反而拉着外人来看戏,母女俩一样的吃里扒外,一样的恶毒!”
啊???
合着我们一家人在你们老两口的心里没一个好人呗?全是反派?
司徒朝暮都被气笑了,也不再顾及老幼尊卑了,直接态度强硬地回了句:“行,好,你不是想让我帮我哥么?我今天就是来帮他的,我还偏要一帮到底了,等会儿谁劝我都不好使!”说完,就给了顾晚风一个“接下来看你的了”眼神。
顾晚风瞬时会意,不假思索地朝着裴星铭他爸走了过去,伸手去要锤子的同时,神色淡然,客气十足地说了声:“请您让一下。”
裴星铭他爸都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出手的,手里的锤子就没了。下一秒,顾晚风就抡起了右手,一锤子砸到了裴星铭他爸刚钉好的木板上。
“砰”的一声巨响,木板瞬时四分五裂,全家都惊呆了,就连司徒朝暮她姥姥姥爷都被这蛮暴的架势给整懵了,整个客厅霎时鸦雀无声。
关键是,顾晚风还始终神不改色的,云淡风轻的像是在切水果蛋糕,而不是在抡锤子。
紧接着又是一锤子,再度敲碎了一根木条。
门内的裴星铭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再度开始猛力撞门,像是一头狂暴的牛,撞得整面墙都在震动。
顾晚风又一锤子敲裂了门锁,扔掉锤子,后退一步的同时大喝一声:“让开。”话音未落,便抬起了右腿,一脚踹在了门板上。
裴星铭避之不及,门板被暴力踹开的同时,他也被撞在了地上。
顾晚风冲进了卧室,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薅了起来,然后不顾裴星铭的挣扎,勒着他的脖子去了客厅。
“你他妈放开我!”裴星铭还是没放弃去找周唯月的想法,挣得脸红脖子粗,却无济于事,好像勒在他脖子上的不是手臂,而是钢筋。
一米八五的壮汉瞬间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虫,吓得司徒朝暮她姥姥和姥爷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气恼又心疼地冲着顾晚风大呼小叫:“你放开他呀!快放开他呀!哎呀小铭呀!我的小铭呀!”
顾晚风却无动于衷,只是朝着司徒庆宇和裴元投去了询问的目光。但裴星铭一直在挣扎乱动,为避免他扭着脖子,顾晚风只好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摁在了裴星铭的肩膀关节上,稍微地使了一点儿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却相当致痛的巧劲儿。
裴星铭当即就不挣扎了,也顾不上去找周唯月的事情了,开始痛苦地大吼大叫,五官都吼变形了,差点儿疼出眼泪:“卧槽顾晚风!我他妈招你惹你了?”
顾晚风也不想这么对待他,但“领导”们都没发话,他就始终不能松手,时刻谨记着:要对两位领导忠心耿耿。
面对此情此景,司徒朝暮的脑海中莫名奇妙的浮现出了四个字:强人锁男。
司徒朝暮她姥姥和姥爷彻底被吓坏了,赶忙朝着女儿女婿投去了央求的目光:“你俩赶紧让他放开铭铭呀!”
裴星铭他爸妈也惊恐万状地朝着裴元和司徒庆宇投去了央求的目光。
裴元却没接话,有些心寒了,再也不想管家里的破事儿了。
司徒庆宇则是有点儿懵了:我怎么还携天子令诸侯了?
但有的令总比没得令强,不然问题永远得不到解决,再说了,他们今天不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么?
于是乎,司徒庆宇当即就冲着顾晚风说了句:“带着他上楼,去咱们家。”随即又高声冲着满客厅的人说了句,“各位兄弟姐妹请放心,这个家只要有我司徒庆宇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铭铭这事儿包在我们身上了,我们一定会好好开导他,给他做足思想工作,让他想通、想明白!”
这一次,再也没人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了。
◎爱和不爱的表现也真的很明显。◎
得到了司徒庆宇的指令后, 顾晚风立即松开了那只摁在裴星铭肩头的手,却没放下锁在他脖子里的手臂,一路勒着他将其拖出了家门。
司徒朝暮迅速跟上。
来到电梯间后,顾晚风却没选择乘坐电梯, 因为裴星铭这个莽汉还在不断地挣扎, 像极了一头被勒住了脖子的狂暴野牛, 坐电梯的话可以能会造成震动引起电梯故障。安全起见,顾晚风选择了爬楼梯。
司徒朝暮替他打开了消防通道的防火门, 顾晚风迅速将裴星铭带进了门,然后又勒着他踩上了通往上层的楼梯,步伐果断坚决, 行动干脆利落, 毫不拖泥带水。
关键是, 顾晚风自己是正着走的, 单臂勾着裴星铭的脖子,让裴星铭迫不得己地倒着上楼梯。
司徒朝暮紧跟在他们俩身后。在她看来, 此时此刻的裴星铭简直像极了一个被冷面劫匪绑架了的、可怜无助又弱小的受害者,他的大半个身子都是朝后仰着的,两条手臂还能自主活动,还能去抓栏杆、抓顾晚风的手, 双腿却丝毫使不上力,勉强后抬着才得以踩得上下一级台阶, 时常还会踩空, 会被台阶的阶沿拌一下,但这点儿小插曲并不会影响他上楼梯的速度。
顾晚风始终保持着匀速往上走, 且神不改色, 雷厉风行, 甚至都懒得回头看一眼,像极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拖人机器。
要不是因为这是她男朋友,司徒朝暮绝对会怀疑顾晚风是个善于杀人越货的惯犯。
为了使自己的脖子少受点罪,裴星铭不得不竭尽全力地去跟上顾晚风的速度,双手紧攀着他的手臂,双脚后撤的飞快,但他始终是心有不甘的,满腔全都是越燃越旺的怒火与怨气,破口大骂之声响彻了整个楼梯间:“我艹你、大爷!顾晚风!老子叉你大爷!老子和你无冤无仇,你他妈凭什么不让老子去找周唯月?凭什么!”
顾晚风却压根儿就没理会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受任何干扰和影响地、无动于衷地勒着他往上爬。
司徒朝暮又心疼裴星铭又无奈又想笑。你就说裴星铭这人吧,冲动易怒还没脑子,是个十足十的大渣男,却又有着一种出乎意料的间接性理智和正确三观,就比如他刚才骂人的时候,第一反应绝对是想骂“我艹你妈顾晚风”,但话到嘴边了,忽然三观一闪,意识到顾晚风的妈早没了,这么骂实在是太恶毒了,于是悬崖勒马地改成了“我艹你大爷”。
司徒朝暮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大表哥的,要是让他知道,顾晚风他大爷也早就没了,仅剩下一个心狠手辣、天理难容的二大爷了,他绝对会把那句骂人的话再改成:我艹你二大爷。
又正是因为裴星铭的这种间接性理智和正确三观,所以他才没有被他爷爷奶奶的重男轻女的封建落后思想浸染影响,才会去善待从小就不受爷爷奶奶重视的司徒朝暮。
不过归根结底,他还是受他父母的影响更多。
司徒朝暮也很了解自己的大舅和大舅妈,他们都不是坏人,都有一颗能够去公情他人的同理心,但他们俩年轻时吃的苦头实在是太多了,刻在骨子里的自卑与苦难感捆缚了他们的灵魂,让他们俩无法从世俗的眼光中跳脱出来。
好像、谁都没有太大的错误,谁都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