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窈说够了之后,便从容优雅地从不属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司徒朝暮的肩头,叹息一声:“说真的,我倒希望今天的女主角是你,最起码我哥是开心的。”
司徒朝暮:“……”
宋闻窈没再多言,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似的,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她的座位自然在宴会厅的最前排,然而才刚行至中途,就听闻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宋小姐。”
宋闻窈驻足,看向了自己的右手侧。
在通往走廊的偏门旁,站着一位身穿浅灰色西服套装的清隽男人。
那是她的私人助理兼带领她熟悉集团业务的老师,严朗,比她大七岁,性格温和宽厚,却又谨慎严苛。
宋闻窈去到了安静无人的走廊上,将双臂抱在了怀中,一副毫无畏惧、理直气壮的模样:“怎么了?”
严朗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该去和她说那么多。”
宋闻窈还挺不服气:“我又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严朗却很了解宋闻窈,哪怕是没有亲耳听到,也大概能够猜到她会对司徒朝暮说些什么:“她谨小慎微,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无忌惮,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谨小慎微是因为她人微言轻,不得不小心翼翼。”宋闻窈振振有词地说,“我也没有肆无忌惮,我只想让她知道,我哥是因为喜欢她才放弃了她。”
严朗不疾不徐,沉着反问:“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宋闻窈哑口无言。
严朗又严肃说道:“她只是一个外人,与你来说无关紧要,没有必要在她身上浪费任何时间和感情。成大事者从不会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所困。”
宋闻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是受够了说教,又像是被戳中了内心深处最不得触碰的逆鳞,冷冷一笑:“她是外人,你也是外人,她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你对我来说不也是一样么?反正没人在乎我的感受,我就是个任人操纵的木偶!”
严朗却不为所动,极为郑重地回答:“你是宋总和夫人心中的天之骄子,是宋家未来的希望。夫人有恩于我和我的家人,她既然将你交给了我,我势必会倾心倾力地教导你,辅佐你,直至你和夫人不再需要我为止。”
宋闻窈哂笑一声:“知道了,我尊敬的严老师。”紧接着,又戏谑地说了一声,“为了一个疯子,一个个都心惊胆战,如临大敌,哪怕赌上我哥哥的一条命也在所不辞,我算是看透了,迟早有一天,我也会站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台子上,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哈哈,我们宋家人,生来就是为了煎熬人寿的。”
爱而不得,求非所愿,是宋家人的命。
严朗的神色黯了黯,满心苦涩,却也只能回答一声:“回去吧,宴席要开始了。”
大厅内原本人头攒动,但是在灯光变幻的那一瞬间,宾客们就按部就班地回到了自己原有的位置上。
订婚仪式即将开始。
司徒朝暮下意识地朝后扭头,向着大厅门口看了过去,却没看到顾晚风。
到哪去了?
她开始左顾右盼了起来,试图在人群之中寻找顾晚风的身影。
但是,真的不好找呀,因为他和保镖团队撞衫了。
这些着装统一的保镖们分散在宴席大厅的各个角落处,好像是同一个人施展了分身术似的,看得人眼花缭乱,以至于司徒朝暮只要看到一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都觉得像是自己的男朋友。
直到订婚宴正式开始,司徒朝暮都没能找到顾晚风。
但是她知晓,他一定还在场内,因为他的弟弟在。
宋熙临和冯夕雅一同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那一刻,司徒朝暮就情不自禁地揣摩起了顾晚风的心情:近二十年没见自己的胞弟,如今再见,已经是在他的订婚宴上,还不能相认,只能按耐着满心的高兴和激动,隔着人群悄悄看望……
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
人各有命。
他姓顾,身上背负着顾家刀,体内却又流着宋青山的血,要是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暴露了身份,从今往后都别想有踏实日子过了。与宋家有利益往来的那些高门大户都会明里暗里地关注着他,揣摩他的意图和想法,不断地试探他、提防他或者拉拢他。
真到那时,即便他不想,也会被逼无奈的卷入豪门纷争。这和他的志向是背道而驰的,也和顾家的祖训背道而驰,甚至和他母亲对他的期许背道而驰。
或许,人这一生,还真就是个身不由己,求而不得是常态……仪式开始的前几分钟,司徒朝暮一直没怎么注意舞台,默默地想着心事,直至仪式的流程进入到了交换订婚戒指的环节,她才将目光投向了大厅最前方的礼台。
就在宋熙临握起了冯夕雅的右手,即将把钻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的那一刻,台下突然窜出来了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男人,如同一头受了刺激的疯狗似的癫狂急遽地朝着礼台冲了过去,右手中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他的目标也很明确,是宋熙临。
事发突然,猝不及防,众宾愕然。
然而还不等那个男人接近礼台,一把匕首刀就从人群中飞了出来,刀尖直冲男人右臂。
虽然刀未开刃,不见血光,却也足以制服这条疯狗。
飞刀的力道极大,刀尖撞上男人右手手腕的那一刻便将他手中握着的刀震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剧烈的酥麻感在顷刻间袭击了他的整条手臂,下一秒,撕心裂肺的断骨之痛就从手腕处爆发了。
男人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用左手捂住了右手,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满目狰狞。
此时,他距离宋熙临还不足三步之遥。
有离得近的保镖迅速冲了过来,行动敏捷地将这位袭击者摁倒在了地上,用膝盖死死地顶住了他的脊背。
但即便如此,整个宴会大厅还是陷入到了一股充斥着惊愕与恐慌的骚动之中。
一部分人目瞪口呆,一部分人捂唇错愕,皆是不知所措。
也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那把飞刀了来源。
司徒朝暮也是一样。
但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一个极速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