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风哭笑不得,言简意赅地为自己消失的那两个月做出了解释:“出了点事,回老家了一趟。”
裴星铭也没有傻到一点儿事都不懂,立即关切地询问了句:“严不严重?需要大家帮忙么?”
顾晚风淡淡道:“不需要,已经没事了。”
裴星铭舒了口气:“那就好,大家都挺担心你的。”
顾晚风心有触动,呼吸一紧,下意识地抿住了薄唇。
攥着拳头纠结少顷后,顾晚风还是决定亲口对裴星铭说一声:“多谢关心。”
不只是这一次的,还有过去的许多次。
他的语气也是认真而郑重,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与感激。
然而裴星铭却不似司徒朝暮那般明锐聪慧,哪里能感受的到他这句话里面的深层含义,当即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回了句:“别客气,应该的,都是朋友。”
顾晚风却又被这句话触动到了……都是朋友。
他们这群人,乐观、开朗、热情且无畏,如同阳光一般绚丽多彩,是他从未遇到过的一类人群,也是和他的性格截然相反的一群人。
能在东辅结交到一群真心对待他的好友,更是他从未预料到过的事情。
这大概,是他万般不情愿中最情愿的一件事情了,也是东辅这座城中唯一令他感到温暖和不舍的地方。
但是,他实在是太怯懦了,根本配不上他们的好,甚至连一声再见都不敢坦坦荡荡地宣之于口。
见顾晚风一直没说话,裴星铭抬手就揽住了他的肩头,胸有成竹又语重心长地说:“哥知道你现在在担心什么,肯定是担心我妹生你的气。她这丫头虽然有点儿小心眼吧,但也不是不明事理,只要你好好地跟她解释一下你这仨月为什么没来学校,再好好道个歉,她肯定就原谅你了。”
虽然裴星铭的推理一点也不靠谱,但他也是一番好意,所以顾晚风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回了声:“嗯。”
裴星铭没有其他别的事儿了,却也没离开,开始拉着顾晚风絮絮叨叨地聊起来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学校里面发生的一些事情,比如篮球场扩建了,比如几班的谁跟几班的谁好了又分了分了又好了,比如百日誓师大会上校长还给年级前二十发奖学金了,再比如司徒朝暮得到了两千块钱奖金,请大家喝奶茶了,也给你买了一杯,巨难喝的榴莲香菜味,然后对着你老家的方向把那杯奶茶祭给大地了。
顾晚风毫不怀疑故事的真实程度,并深信司徒朝暮那个家伙一定会这么干,因为他得罪她了,没给他立碑起坟已经算是她手下留情了。
对于裴星铭来说,顾晚风绝对是一个最佳听众,只听不说,绝不插嘴,充分满足了他的表达欲和消磨晚自习时间的需求:“后来还是我劝她随地乱倒奶茶没素质她才收手了,然后把剩下的半杯奶茶扔进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司徒朝暮就怒气冲冲地从前面走了过来:“现在下课了么?你们俩就在这儿聊?”
为避免打扰到其他同学学习,她还特意将嗓音压低了,语气中蕴含的怒意却愈发明显了,犹如盘磨了许久的刀子似的。
裴星铭不满地啧了一声:“看看你,官威这么大,稍微理解一下嘛,我小风兄弟终于回来了,我俩还不能简单地叙叙旧?”
司徒朝暮铁面无私,毫不留情:“你单招过了,人家可没过,你怎么就好意思影响人家学习呢?”
裴星铭还当他妹口中的“人家”是他小风兄弟,理直气壮地回了句:“他连校服都没穿,学个屁啊他,一看就是回来浪的。”
顾晚风:“……”
司徒朝暮不为所动,伸手指着裴星铭的鼻尖,面无表情地警告:“你走不走?不走我今晚就去找你妈,让你接下来一个月不得安宁。”
裴星铭:“……”
好,好好,你赢了。
裴星铭满含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依依不舍地看了他好兄弟一眼,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司徒朝暮自始至终没有多看顾晚风一眼,裴星铭前脚一走她后脚就也走了,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心无旁骛地继续写卷子。
下课铃打响后,她也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更没有回头看,一动不动地低头写着题,仿佛教室内的喧哗与吵闹皆与她无关。
九点四十放学,裴星铭照例来问她走不走?司徒朝暮摇头:“你先走吧,我把这两篇阅读题做完。”
裴星铭回头朝着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看了一眼。
顾晚风也坐着没动,只是不再像是以前一样侧着头盯着窗外看,而是旁若无人般目不转睛地看着司徒朝暮的背影。
裴星铭放心了,反正最后肯定有人陪她妹一起回家,于是他就没再留下来等司徒朝暮,直接走了。
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司徒朝暮才开始收拾书包,等她收拾完东西,背着包走出教室的时候,已经十点五分了。
她一直没去留意顾晚风,顾晚风也没有去喊她,更没有追上前去,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一直与她保持着大概两三米远的距离。
如今学校西门外的那条路已经修好了,住在四革马社区那边的学生不必再从东门绕一圈才能回家,出西门之后直行五六百米就是驷马居小区大门。
人行道的左侧是葱郁的绿化带和高挑的路灯,右侧是各种临街饭店和商铺。
大大小小的商铺基本都没关门,各式各样的饭店更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最热闹的夜场。
夜十点的东辅依旧繁华喧闹,灯火通明。
司徒朝暮正顺着飘满了串串香和烧烤味的人行道走着,迎面而来了一位扛着货杆的白发老爷爷。多层货杆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香囊、手串和五彩绳。
但是,距离端午节还有一个多月呢,就已经开始卖货了?
不过再看一看那位老爷爷沟壑道道的面孔和佝偻瘦弱的身躯,似乎也情有可原了。
而且,都已经大半夜了,他好像也没卖出去几样东西。
司徒朝暮直接朝着那位老爷爷走了过去,说声了句:“大爷,香包儿怎么卖?”
老爷爷停下了脚步,将货杆放在了地上:“大的五块小的三块。”
司徒朝暮站在货杆前,对着上面玲琅满目的挂件逐一挑选了起来。
顾晚风也停下了脚步,安静地站在不远处,耐心地等待着她。
司徒朝暮几乎每样东西都买了好几件,书包都要被塞满了。等她付完钱离开的时候,那位老大爷的货杆几乎空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