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朝暮的脸颊也是肉眼可见的在泛红,但比之宋熙临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她的内心深处还多滋生出了几分小激动和小期待, 满脑子回荡着的全是毛三儿的稚嫩嗓音——
“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姐姐?”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很想去仔细观察一番宋熙临的神态和表情, 想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的答案,却又不敢去直视他的目光, 慌张和羞怯如同摁在她头顶上的一只手似的,迫使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抬起脑袋,低低地垂着眼眸, 心脏怦怦跳。
空气更像是凝固了一般, 安静得掉根细针都能听得到。
裴星铭他们几个也都不说话, 一边兴致勃勃、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一边眉飞色舞地用眼神交流八卦——虽一言不发,但还是唯恐天下不乱。
最终打破这种尴尬气氛的是顾与堤, 她用一种长辈独有的和蔼语气,笑盈盈对毛三说了句:“小孩子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赶快吃你的饭。”
小孩子怎么会不懂喜欢呢?
毛三困惑地挠了挠脑袋,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是这种奇怪的反应,但后来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哦, 好。”
对于小孩子来说,“喜欢”就是一件极其简单又纯粹的事情, 如同吃饭这件事一样, 所以当其他人依旧沉浸在刚才的那桩小插曲带来的长尾效应中时,毛三和周唯月这两位“始作俑者”就已经重新专注于眼前的饭菜了。
顾与堤只好又冲着饭桌上其他人催促了声:“快吃快吃, 等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的!好的!”
裴星铭他们几个立即动起了筷子, 或夹菜或吃饭, 自然坦荡的样子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饭桌上的气氛终于又恢复了正常。
宋熙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动了筷子,然而他的内心却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平静,三魂六魄至少跑了一半,第一筷子竟夹向了辣子鸡丁,还没夹鸡丁,夹了一条红辣椒……
把辣椒送进嘴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吃了辣椒。
但是他天生不喜欢吃辣,也不太能吃辣,辣味在味蕾上爆开的那一刻他的脸就又红了,下意识地想把辣椒吐出来,然而却被“脸面”两个字紧急叫停了……饭桌上人那么多,他要真吐了,所有人都能看到。
最担心的就是毛三再问一句:你明明不能吃辣为啥还要往嘴里夹?
为了避免尴尬再次发生,宋熙临愣是没把那口辣椒给吐出来,猛塞了两口白米饭硬咽下去了。
不过那条辣椒也是真的辣,直至这顿饭结束,宋熙临脸皮上的那层红色都没退散。
司徒朝暮的脸也一直是红的,但并不是被辣的。她爱吃辣也能吃辣,所以宋熙临他妈做的这顿饭相当合她的口味。她的脸之所以红,单纯是因为那盘被宋熙临特意换到她面前的竹笋炒腊肉。
她都没好意思再继续夹那盘菜,虽然她真的很想吃,甚至连其他菜都不好意思再继续夹了,红着脸闷头吃干饭。
午饭结束后,裴星铭和厅响就开始嚷嚷着让宋熙临带着他们几个在村里面转转了,但司徒朝暮和闻铃都心知肚明,这俩人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参观碧屿村是假,想骑马骑摩托才是真。
顾与堤也能看出来这俩男孩的心思,大方又爽朗地对自己儿子说了声:“去把黑子跟赤海全牵出来吧,领着大家去好好玩玩,大老远地跑来找你一趟也怪不容易的。”
宋熙临也是不假思索:“好。”说完他就跑去马厩牵马了,裴星铭和厅响紧随其后,迫不及待。
司徒朝暮的脚腕是真的疼,即便想和大家一起出去玩也是心有余力不足,而且百分百会拖累大家,所以就对闻铃说了声:“我的脚腕实在是疼,就不和你们一起去玩了,等会儿也替我跟他们仨说一声。”
闻铃完全能体谅她,点头说道:“行,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和周唯月去院子里等他们。”
司徒朝暮:“嗯。”
闻铃和周唯月一起出门的时候,小小的毛三也跟在了他们俩身边,毛三和周唯月还手拉着手,显然这两人已经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不过想来也是,比起他们几个人来说,毛三和周唯月的心理年龄更为接近,所以这两位“小朋友”肯定也会更有共同话题,也更能玩到一起去。
大家一走,热闹的厅堂瞬间就清冷了下来,司徒朝暮原本想帮顾与堤收拾一下狼籍的餐桌,却被顾与堤制止了,还将她搀扶到了位于后院的自己的屋子里:“你先歇一会儿,阿姨等会儿就过来。”
司徒朝暮只好乖乖地点了点头。
等顾与堤离开后,司徒朝暮百无聊赖地打量起来了这个房间……面积不大,光线还有些暗淡,但却布置得温馨得体。
全套家具一如既往是由纯实木打造的,样式简约又不失大气,就拿她正坐着的这张大床来说,明明只是一张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四角木板床,却偏偏透露着一股历久弥新的优雅与沉稳感,又附带着一股深藏不露的高级感。
床垫和铺在上面的褥子也很舒服。床垫软而不塌,褥子像是兽皮缝制的,摸起来柔软又厚实,身体睡在上面绝对特别暖和。
司徒朝暮也真是有点儿困了,特别想倒头就睡,但又碍于礼节不好意思这么干,只能干坐在床上等宋熙临他妈。
差不多十分钟后,顾与堤终于回来了,左手端着一碗饭,右手拿着筷子和一个装药酒的玻璃瓶。进屋后,她先将碗筷递给了司徒朝暮:“我看你中午也没吃多少,再吃点吧,在阿姨家可不能饿着。”
司徒朝暮低头一看,碗里除了白米饭就是她最爱吃的竹笋炒腊肉,当即就喜笑颜开了:“谢谢阿姨!”
顾与堤也笑了:“喜欢吃就多吃点,家里腊肉多得是,晚上还给你做。”
司徒朝暮客套地说:“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呀。”
“不用不好意思,你们都是小风的朋友。”顾与堤一边说着一边从屋角拉来了一个木质矮板凳,坐在了司徒朝暮面前,然后将她的左脚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我给你上点药酒,揉两下就不疼了。”
司徒朝暮一惊,连忙收腿,着急忙慌地说:“不用不用!阿姨,我自己来就行!”
“你不知道怎么涂药。”顾与堤又重新将她的腿押回了自己的膝盖上,一边小心轻柔地将她脚上那只运动鞋脱了下来,一边温声解释道,“好的药酒都是需要配合着按摩手法的,要顺着筋骨脉络的延伸去揉,这样见效才快。”
司徒朝暮也不好再继续拒绝了:“哦,那就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顾与堤将司徒朝暮的鞋放到了床边,又脱掉了她的袜子之后才发现她的脚踝已经肿成白面馒头了。
顾与堤担忧地蹙起了眉头,然后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司徒朝暮说:“阿姨要先看看你伤没伤到骨头,可能会有点儿疼。”
她的声音听起来又轻又柔,慈爱极了,司徒朝暮立即点了点头:“嗯,没关系的!”
然而下一秒,她的五官瞬间就狰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