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子,麻烦您了,今天休息还让您跑一趟。”何秀红坐上了副驾驶,跟司机贵叔客气地说道。
“都是自己人,客气啥。这是咋回事,滑倒了摔的?”贵子好奇地瞧着后座,侧坐着,姿势古代的女人。
何秀红:“一个出门,一个进门,撞上,坐地上了,给摔的。”
贵子:“嗷,摔水泥地上了?那是赶上寸劲儿了,去年冬天咱村傻斌子他妈踩到一大块冻得瓷实的冰上,滑倒了,把尾巴骨摔碎了,养了两个月养好。”
何秀红:“摔土地上了,那地上软得很,我觉得应该不至于摔骨折。”
前座两人随便瞎聊着,旁边两人一个喊疼,一个车轱辘话不住嘴地安慰着,
路圆满却回想起自己的进门时的情形。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安静都被撞得摔倒在地,自己这胸口起码也得是闷疼青紫才是,可这会儿已经好了,不疼了,回忆碰撞的当时,自己被冲击的力度也比较小,那种力道,比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扑进怀里要抱抱的力度强不了多少,就是安静跟脚再不稳,后退两步就能站住,应该不至于跌倒,摔成这样才对。
怀疑一旦产生,可疑点就越来越多,路圆满越回忆,越觉得安静是自己故意跌倒的,可是她图什么,讹诈自己家?
不像啊,要是想讹人,在摔倒的那一刻就要迅速占领道德制高点,夺取主动权,指责、气愤、谩骂,越激动越利于后续的动作。
可安静呢,除了沉默地痛苦着,就是在跟自家男人撒娇。
路圆满转头看着侧靠着,把身体大部分重量全都压在赵梦成身上的安静,虽然只能看到她的后背,却无端地感受到计谋成功的愉悦。
自己这是被利用了一把,成为“苦肉计”中的一环?
这个猜测在脑中冒出,路圆满呼口气,决定继续观察观察。
路圆满从当事人变成旁边者,心里头因为把人撞了而产生的愧疚、焦虑倏然不见,反而产生了一种看好戏的心情,她倒是很想知道,安静搞出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到了医院门口,下车时,安静拒绝了何秀红和路圆满的搀扶,靠着赵梦成身上,一瘸一拐,有些艰难地往前走,何秀红跟着贵叔快速说了两句客气话,正要追上去,就被路圆满拉住,悄悄地说了自己的猜测。
何秀红抽口气,然后呼出来,说:“一个小丫头,坑到老娘头上来了,这样,等一会儿把她男人支出去,你诈一诈她。”何秀红嘁嘁喳喳地给闺女出主意,路圆满听得直点头。
挂号、缴费,路圆满嘴里说着:“我去吧”,却站着没动,安静赶紧指使赵梦成:“老公公你去。”
路圆满:“我去吧,毕竟我也有责任,医院费我出。”
何秀红:“是啊,我们出。”
“不不,我们自己出,是我着急往外跑,没看路才摔倒的!”安静煞白的脸庞泛起些许红色,眼神发虚地在路圆满和何秀红快速身上扫过,避开他们的目光,急急地说道
,又催促赵梦成赶紧去付款,唯恐路圆满抢了先。
路圆满和何秀红对视一眼,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安静这一摔有猫腻,自己是被利用了。
等赵梦成离开去缴费,路圆满便按照和何秀红商量好的对策,朝着她似笑非笑:“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安静张大嘴巴,眼神游移,露出几许吃惊,几许愧疚,几许心虚,双手不安地抠着自己的裤子,“你们,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路圆满切换出一个舒服的站姿,抱起双臂,一边嘴角往上弯起来,没有说话,就冷冷地看着她。
安静抠裤子的动作越来越快,恨不能将牛仔裤抠出个大洞来,她的头不安地轻微晃动好几下,抬起头迅速看一眼挡住一大片光线的路圆满,缓慢开口:“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临时起意,撞上你之后,脑子一抽,就,就摔倒在地上。对不起,吓到你们了,我也挺后悔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发誓,我当时真的是脑子一热!”
果然是故意的。
路圆满:“为什么?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刚刚安静的表现,已经完全排除了她想要通过假摔来讹人的可能性。
大概是说了实话,也道歉了,路圆满母女两个都不像是特别生气的样子,安静没那么心虚了,觉得毕竟利用了别人,让人跟着担心了一场,问清楚缘由是应该的。
“我告诉你们,但是,你们别和我老公说,行吗?”
“行,我们肯定不跟他说。”
安静得到保证,又往远处看看,赵梦成缴费还没回来,便清清嗓子,低声开口,说:“我是不想那么快去南方,我老公这个人特别固执,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
路圆满:“我记得你们搬过来时就说只在这边住二三个月,那时候你对去南方是很期待的啊。”
安静:“对啊,那时候是的,我感觉那边是个遍地黄金的地方,人家邀请我老公过去,说是只要公司前期筹备一完成,就又给房子,又给高工资的。可是这阵子,我看了不少那边新闻,又是飞车抢劫,又是抢斗械斗,又是火车站抛尸……每天这些新闻看得我心惊肉跳,越看就越不敢去了。”
南方沿海城市经济发达,改革开放程度更
深,但治安确实状况确实比不上北方,尤其是作为首都的燕市。安静有这样的担心顾虑也实属正常。
安静继续说:“我以前没跟你们说过吧,我老公是津市冶金集团的工程师,是单位的业务骨干,因为出了一些事情,离开了单位,还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在津市……不想呆了。正好,我老公的一个校友准备在南方开个公司,请他去当技术老大,我以前在路家河村住过,就带我老公来这里住住,过渡一下。”
安静还是一如既往的说话风格,说一半儿藏一半儿,等着人家深入问下去,她就又闭口不言,路圆满不想如她的意,愣是忍住好奇心,只是听着,没有发问。
安静听不到发问,只好继续讲下去:“我跟我老公提,说就留在燕市好了,凭着他的本事,留在这边一样能找到好工作,可我老公不同意,说是已经答应人家了,还说我老是关注那些负面新闻,才会胡思乱想,让我多关注点正面的。唉,我跟他讲了好多次不想去,他都不听,觉得我在闹脾气,可我真的很怕。就今天我被你撞到的那一刻,我脑子里头忽然灵光一闪,就摔倒下去,我也是倒下去之后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想让自己受伤,在床上修养几个月,就可以不用去南方了。我老公他固执归固执,但还是很在乎我的,我要是受伤了他肯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走的。”
原来摔倒也是有预谋的。路圆满:“你这主意……可真够馊的!你就没想过,万一真摔出个半身不遂,下辈子生活不能自理怎么办?”
安静这才开始后怕,看看路圆满,又看看何秀红,自我安慰般地说:“我摔在土地上了,摔得是挺疼的,但也没那么疼,我是夸张了些,应该没事吧。”
路圆满:“那可不一定,没准受的是内伤。”
瞧着她这会儿中气十足的,就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
安静连忙抬起双手在身体上四处按着,屁股上的疼痛蔓延出来,她搞不清到底是哪些疼,便觉是内脏在发疼,吓得不行。
何秀红怕真把人孩子吓出个好歹来,忙指指拿着缴费单匆忙走回来的赵梦成说:“先别急着自己吓自己,都在医院里了,找医生检查下就知道了。”
一系列检查过后,证明安静只是轻微的骨裂,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