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垂眸。
一时间让她编个借口,定是站不住脚。再说他今日这样帮她,她不想骗他。
“大人,请您相信下官,那人即便受了刑,也是罪有应得。下官这么做是有苦衷的只是眼下还不能说。”她也只能诚实到这个地步了。
“”又是不能说。沈延不禁冷笑。
在齐家的那晚,他就和齐铮两个人串通起来糊弄他,如今居然连这点事情都不肯对他说实话了。
“柳主事——我虽然一直这样唤你,但我以为经过了这许多事,我与你的关系不止于上官和僚属。可如今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你方才问我信不信你,” 沈延抿了嘴角,“我信你。可是,你能信我么?”
“……”柳青默然看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屋内一时安静。
外面的天阴沉下来,屋内的光便更弱了些。
沈延似乎也不指望她回答了。他已经起身走到了槅扇边,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被熹微的光映得灰白。
柳青知道,他这是对她失望透顶了。
“大人,”她见他要走,眼前泛起了一片水雾,“您能不能再等一等下官”
她略微一顿,斟酌着措辞:“下官时常觉得身上好像背着极重的包袱,下官也想和大人肩并肩地畅快前行,可在此之前,下官总要先将身上的包袱卸下大人能不能再给下官一些时日?”
沈延却已经微微推开槅扇。
“……你说让我等, 那等的是什么?” 他看也不看她,“如果等的是你对我的信任,那倒没这个必要了。”
他说完就大步跨出门,一刻也不想多待似的。
柳青有种极不好的感觉。她从没听过他这样说话, 简直比他平日还要冷肃几分。
她愣了片刻才追出门外, 却见那绯红的身影已经走出去老远, 步子迈得又疾又大。
夏日的暖风湿软, 但被他的袍袖一带, 都变得凛冽起来。
她觉得他连背影都在生她的气。
这倒也不冤枉。她做错事的时候, 他什么都不问就护着她,她却仍是对他掖掖藏藏的。换了是她,她也生气。
她觉得心里像是坠了个东西,让她极是疲惫, 便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 往椅背上一靠, 对着天花板叹气。
方才他回来之前,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实,如今见他负气而走,她反倒平静下来。这一静,她才想起来,进库房查卷宗的事忘了跟他说。
她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 两步跑到游廊上, 然而沈延早就没影了。
她估摸着沈延是回值房去了, 便一路小跑到了他的值房。
值房的门关着,沈延的书吏正坐在廊下, 见了她便快走了两步迎上来。
“柳大人, 您找沈大人?”
“是, 劳烦通报一声。”
平日书吏不在的时候,直接敲槅扇便是了,今日不知他怎么坐到这门外来守着了。
书吏抱歉地一笑:“沈大人刚刚吩咐了,今日公务繁重,若是有人来找,让小的先问明是什么事,若事情不急,就明日再议。不知柳大人所为何事?”
“……哦,其实不是太急……”
方钰说公主的案子恐怕和两年前的几桩杀人案有关,她本打算以此为由光明正大地进库房查卷宗。但这事如果直接告诉书吏,难保沈延不会让人直接将两年前相关的卷宗直接取来给她。
那她还如何浑水摸鱼。
“若是不太急,不如大人明日再来?” 书吏哈着腰笑道。
柳青只好点点头。
沈延此时应该还在气头上,倒不如等他空下来,再当面和他说。
她想着他总要用中饭,而他的中饭常常是书吏去膳堂帮他取回来的。她若是趁此时去找他,说不定能和他说上话。
所以她估摸着时辰快到了,就又跑到他的值房来找他,然而他并不在,值房里只有他的书吏在帮他整理东西。
“大人,您还是找沈大人?” 书吏问道,“方才孙大人来找沈大人,他们一起去了膳堂。”
柳青便又一路跑到膳堂去。
膳堂里虽热闹,但因官服颜色不同,一下子便能注意到角落里那两个绯红的身影
沈延背对着门口,和孙大人面对面坐着,他们这张桌子空着两个位子,其它的桌子却挤满了人。
虽都是在同一处用饭,但他们是上官,众人要么怕坐在他们身旁拘谨,要么怕被同僚说成是攀附上司之辈,所以宁可挤在一处也不往他们身边凑合。
柳青自打进了膳堂,就一直瞄着沈延那边,她手端着盘碗正在犹豫,却听到有人唤她。
循声望去,是方钰在向她招手。他身旁还有梁虎和张郎中。
此时她若是还径自坐到沈延身边去,恐怕日后也别想在这个主事值房里待下去了。
梁虎身旁还有一点空当,她便挤到他身旁坐下。他略皱了眉,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你方才是在找我们?” 方钰问,“我们不是常在这张桌子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