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的,他心底里早就把柳青和语清当作了一人,方才一时动容,竟情不自禁了。
他沉了口气,理智渐渐渗透进来,才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柳青正觉得尴尬,门里却响起熟悉的声音。
“……珠珠,怎么还在门口贪玩?”
齐铮从小门里探出头来。
他见沈延立在家门口,目光定在柳青脸上,便赶忙走到柳青身旁。
“君常, 你来了。好几年没见你了。”
齐铮上去拍了拍沈延的肩膀,把柳青挡在身后。
方才沈延看她的那种欲断不断的眼神,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沈延一笑:“的确,我只顾着忙自己的事, 好久没来看齐大人了。”
“那快进来吧, 父亲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
齐铮笑呵呵地推他进了门, 柳青带着珠珠也一起进去, 车马便留给里面出来的小厮照管。
齐凤山头戴四方巾, 穿了身洗旧的道袍, 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画画。他见齐铮把沈延带进来,便将笔一放,乐呵呵地招呼沈延过去。
齐铮、柳青他们见这二人说上话,便退了出去。
沈延将手里提的见面礼放到一旁, 恭恭敬敬地向齐凤山行礼, 唤他大人。
齐凤山面色红润, 双目明亮,笑起来很可亲:“我致仕多年,可担不起大人这两个字了,还是叫先生吧。”
他上下打量了沈延一会:“君常啊,你的气色稍差了些,最近衙门的事多吧?”
沈延苦笑:“的确是事多了些。”
还不止是衙门的事。
二人随便聊了几句家常, 齐凤山笑了笑:“君常, 你今日特意来找我, 是有事吧?”
今日下了雨,天色又晚了, 他这个时候来, 肯定是挺要紧的事。
沈延有些赧然, 但反正他来都来了。
“学生前一阵奉命去了南京,在路上偶然见了一位很像刘家妹妹的妇人。学生虽与刘家妹妹缘浅,却也早已自视为她的兄长。不知您知不知道刘家妹妹嫁到了何处,如今过得如何?”
他原先写给齐凤山的信里也是这么说的,但不知那信有没有送到他的手里。
“哦哦……” 齐凤山一听是为这,眨了眨眼。
十几日前他收到过沈延的信,信里就是问这,但是他不知该怎么回,便干脆当作没收到。谁知这死心眼的小子居然专程跑过来问他。
“……刘家那闺女是……是嫁到了四川,我过年的时候还收到过她的信,她说她家里做点小生意,日子过得也还算宽裕,两个娃娃已经会背唐诗了。”
齐凤山边说边提醒自己记住这个说法。
“是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
沈延垂眸,一边点头一边笑了笑。
她过得好就好。他大老远地跑过来,等的不就是这句话么。
就像是在冬日的暖阁里骤然开了窗,寒风冲进来,虽是刺骨的疼,却能让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现在便是彻底清醒了。
齐凤山见他落寞,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我老头子看得出来,那丫头心里是有你的,你们两家的事没成,她也是无奈……”
“语清是个好姑娘,” 沈延喉结一动,“是学生没福分……先生您若是还和她通信,请莫要提学生问起她的事……也不知她家里情况如何,万一让旁人看到了信,怕是于她不好。”
“那是自然,” 齐凤山看着他笑了笑,摇头叹了句,“你这个孩子啊……”
也是个实心眼。
他们正说着话,齐家的下人来敲槅扇,说饭菜备好了,少爷让摆在花园里了。
齐凤山要沈延留下来一起用饭,沈延推辞不过,便欣然从命。
雨后天晴。
柳青拉着珠珠的手,小心翼翼地踏着浮着水汽的石板路往花园走。
西侧的六角亭外,红灯笼已经点亮,一串串的散着融融暖暖的光。
柳青见沈延跟着师父一起坐在里面,便有些紧张。
五爷那时提了浴堂的点子,她就觉得还得再加一环,才能让沈延彻底死心。可后来沈延看上去已经相信了,她便没有再做旁的准备。如今她都没和师父师兄通过气,沈延就突然来家里吃饭,让她心里有些没底。
她见齐铮从岔路走到了她们前面,便低声叫住了他。
“师兄,” 她指了指那六角亭,“万一待会说起什么,还求师兄帮衬一二。”
齐铮嘿嘿一笑:“那还用说,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