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规模虽不大,门前却是早早排起了长队,看来坐馆的郎中医术了得。有些特别的是,来看病的人大多蒙着脸或戴着面幕,遮遮掩掩的,似乎很怕人瞧见。
柳青想到今日可能要抓人,还提前通知了顺天府派人来协助。她远远见他们来了,便躲到了胡同拐角处,又招手让他们过来说话。可巧,来的几个人里就有昨日河边那两个差役。
“大人,” 其中一个差役一看这医馆的招牌就皱了皱眉,“这家医馆小的们知道。据说医馆的东家和上面颇有些关系,有几回因为看病的事被人告到咱们衙门。最开始苦主还闹得挺凶,光赔银子还不行,一定要让那东家判重刑,可是后来不知怎地就不了了之了。您要动他们家,可得小心着点。咱们这京城里,掉片树叶都能砸死个人。”
“对对,大人,” 另一个差役插话,“据说是和户部尚书杨大人沾了亲,反正您得留心点,有些事犯不上,您说是不?”
柳青点点头,户部尚书确实姓杨,这二人大概没有胡说,他们怕被连累,她也能理解。
“杨启震的亲戚又如何?真要是抓着把柄,照样判他个徒、流、死。”
这玩世不恭的托大口气,柳青听得脑筋一抽。
说话这人她虽只见过一次,却已经被他狠狠地坑了一回,怎会记不得他的声音。
果然,哗地一响,一柄洒金折扇甩开,一人摇着扇子从她身后绕了出来。
此人生得挺拔结实,五官深邃而精致,嘴角上仍是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正是昨日在河神庙前逼她三日破案的那位二品大员。
同她一样,此人也没穿官服,而是换了身松江布的玄色直身。即便如此,他通身的贵气丝毫不减。
几个顺天府的差役显然是认得他的,此时赶忙向他行礼,打更人也学他们的样子行礼。
柳青硬着头皮上前一揖:“大人,如此小事怎么还惊动了您?”
怎么哪里都有他。
“怎么,” 那人摇了摇扇子,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听柳主事的口气,是不欢迎本官?”
“岂敢岂敢,” 柳青头皮一紧,他知道她姓什么,是找人问过她的事吧,“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得见大人实乃三生有幸。”
那人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幸与不幸,我都站在这了。自昨日起,顺天府的事都归我管。柳主事,咱们以后恐怕会经常见面咯。”
“下官幸甚幸甚。”
柳青干笑了两声。
这人上回管她们刑部尚书孙大人叫孙老头,今日又说顺天府的事以后都归他管,还直呼户部尚书的大名。这得是什么身份?但他既然如此尊贵,干嘛来掺和这些小事。
她今日说什么也要打听清楚这厮究竟何许人。
那人见她笑得不容易,嘴角扬了扬:“说说吧,你们今日是要抓谁?放心,有我在,你们随便抓!”
柳青的嘴角抽了抽:“有大人坐镇,自是求之不得。只是若没有真凭实据,下官也不敢随便抓人。这医馆据说藏有致幻的蜡烛,可那蜡烛的用途尚不清楚,下官打算先进去看看。若他们真的以此害人,再抓个现行也不迟。”
那人哗地合拢了扇子,在手心上打了打:“可以。”
“那不如下官就和打更的一同进去,装作看病,伺机行事,大人以为如何?”
这人杵在这,她还得事事请示他,真是麻烦。
那人点点头,打更的却突然一脸为难:“大人,您让小的干什么都行,但是咱们就两个大男人,怕是进不去啊。”
“这是什么话,男人就不能瞧病?”
“男人能瞧病,” 那打更的苦笑道,“可是他们这只有女大夫,专管妇人病,而且主要是女人生育之类的事。您说咱俩大男人,来这看啥呀?” 他压低了声音。
柳青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不早说?昨日问你的时候,你可没讲啊!”
难怪来看病的人都遮遮掩掩的。
打更的一脸的委屈相:“是小人的妹子千叮万嘱地不让小人说出去,她嫁人之后三年没动静,听说这有位女神医,找她看病的女人十个有八个都怀上了,就想偷偷来这瞧瞧。再再说,大人您昨日也没问不是?”
柳青气得噎住,她都没嫁过人,全然想不到这上面来,还以为此医馆和旁的医馆都差不多。
不过仔细一想,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也颇有些可疑。再加上他们医馆还存了那些蜡烛,她心里粗粗有了些判断。
“我看柳主事生得甚是俊秀,不如你换身女子的衣裳,混进去便是,反正也不是真要瞧病。”那人突然插了一句。
柳青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被他瞧出来了。
她为了防止旁人怀疑,连中衣领子都让人加宽了几分,直接将喉结的位置遮住。平日里说话,她也故意压低了嗓音。这人才见她两回,不至于吧。
那人围着她转了一圈,不住地点头:“窄肩、长腿、纤腰。柳主事,你若是穿女装,保准雌雄莫辨。”
他十分认真地瞧着她,似乎是很有信心。
看他这神色大概只是觉得她女气吧,她稍稍松了口气。
“大人,下官身为公门中人,这么做怕是有损衙门的体面。前面胡同口有家丝竹班子,不如下官去寻个女伶来。”
“一大早的哪家丝竹班子开张啊?再说衙门办案,怎么能随意让不知根底的人参与。你尽管去换。那孙老头或者沈君常要是敢说你什么,我来替你说话。”
“大人,这真的行不通”
那人扬了扬扇子催她:“少废话,你再啰嗦便是不把本官放在眼里。”
“是。”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大了四级。
柳青从隔条胡同的成衣铺子里随便挑了套襦裙换上,又将顶髻放下,别了个圆髻,最后用块帕子将脸遮好。那女掌柜见她男装进去,女装出来,一眼一眼地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