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床底翻出来,拍拍上头的潮味:“明天得好好晒晒。”
潮吗?大队在山的低洼处,春夏秋天永远聚集着挥之不去的水汽。
赖美丽土生土长于此,半点不觉得不舒服。
她道:“谢谢宁姐。”
客气什么,许淑宁:“没事,早点睡吧。”
其实她自己没怎么睡着,天没亮就睁开眼到院子里忙活开。
地板唰唰唰几声,后脚郭永年也跟着起。
他道:“我去挑水。”
许淑宁知道修水库都是重劳力:“不用,待会让传文去。你是人,又不是铁打的。”
郭永年就是老黄牛一样的脾气,任劳任怨的。
他闲着没事做还会不安,笑笑挑着水桶出去。
许淑宁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好,等水烧开先冲一碗蛋黄汤,往里头放一滴油:“把这个喝了。”
郭永年一口闷,随手一擦嘴:“最近是饿得快。”
能不快嘛,许淑宁往锅里再丢两个地瓜:“你早饭也多吃点。”
郭永年知道她记账准,在大锅饭上从不含糊,心想扣的也是自己的份,点点头:“好,反正快发粮了。”
大家盼发粮比过年还期待,许淑宁也想置办出一桌年夜饭。
她道:“到时候就有白面,我包饺子。”
真是想想都流口水,郭永年不由自主地掐算。
他手捏来捏去的,好像这样日子能过得快些。
许淑宁:“你这是数不清了?”
提起这个,郭永年叹口气:“估计快了。我现在好些字不用,都忘记怎么写。”
难怪他昨天忽然开始向学,许淑宁:“正好,孟津的教书瘾能过足。”
刚出房门的梁孟津:“不是,怎么趁我不在讲我坏话。”
许淑宁亲昵道:“当你面也要说。”
好好好,她想说就说。
梁孟津无奈笑笑,蹲在下水口刷牙。。
许淑宁路过的时候拍他一下,很有被惯的坏脾气。
梁孟津被水呛得咳嗽声,捏捏鼻梁还哄她。
他倒是不太会讲什么甜言蜜语,不过句句许淑宁都爱听,吃完饭乐颠颠地赶他出门去上班。
大家跟着各自散开,投入新的一天的忙碌。
在乡下忙一整年, 大家就图有饭吃。
因此发粮这天的热闹劲,甚至远胜过过年。
许淑宁作为管家,早起第一件事是去数麻袋和箩筐。
她本来是例行个过场, 结果还真比昨天发现少了两个,叉着腰满院子转悠。
转来转去, 一头撞到梁孟津的下巴。
梁孟津还咬到了舌头, 他捂着嘴说不出话, 大概是太疼,原地跳两下。
许淑宁小心翼翼:“没流血吧?”
梁孟津的五官难得都快皱在一起, 还顾得上摆摆手, 过会缓过劲来;“你找什么呢?”
许淑宁:“不见了两个箩筐。”
不应该啊, 梁孟津跟着转圈子。
两个人从东走到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怀疑昨晚进贼了。
但转念一想, 偷两个箩筐又实在没必要。
许淑宁从心底是抛弃这个选项的,站在原地回忆着昨天的情形。
越想, 她的表情越显得有些奇妙,连人都好像矮三分。
梁孟津又不是傻子, 明知故问:“真的丢了吗?”
许淑宁讪讪笑:“没有, 是我记错了。”
她说完捶一下头, 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会犯这种错误。
梁孟津实在没憋住笑, 索性低下头看落叶,肩膀一抖一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