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又要战了!朝廷又一场大清洗,官家御驾亲征,领三十万禁军出?河间,三战三捷,一举收复北地十三州之朔州,云州,涿州,檀州,幽州,夺回?幽州长城。”
这是?两年前?北边的大事,大江南北所有人耳熟能详。
江南的商税三年翻了一倍,也是?因为?这场胜仗消耗太大。但毕竟是?扬眉吐气?的大胜,年年被官差追到家门口募捐,商家们也没别的话说,就一个字,交呗。
叶扶琉当然知道。“都说官家年少雄主,这一仗足以名留青史。跟魏家有什么关系?”
“嘘……还是?二兄在京城传来的消息。”
叶羡春悄悄道,“官家不想?去。哭着被他舅舅魏三郎拎上了御驾亲征的大车。禁军在京城外十里?誓师出?行的那天,官家没现身?,人在车里?哭,边哭边骂。二兄听翰林院同僚私下里?议论?的。”
叶扶琉:“……”
官家以年仅十六的年纪御驾亲征北伐,少年英雄主,一战收五州。大江南北的话本子都传唱遍了。
原来是?……赶鸭子上架呀。
叶羡春喝了口甜汤,“还有许多,等我歇歇和你?再说。总之,隔壁这位人在京城得势那阵,可不是?如今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先和后战,两场清洗,把权柄牢牢抓在手里?,说一不二,翻脸无情。要不是?得了重病,哪会来江南——”
叶扶琉起身?就往门外走。
“哎,去哪儿。”
“去找人。”
叶扶琉站在垂花拱门边,开门往外看。门外收拾地干干净净,人影不见。倒地那扇木门已经装好了,叶家虚掩着门户。
叶扶琉拉开门,往门外探。
门外被昏黄灯光照亮了。光芒映出?两尺见圆的地界。
灯火里?映出?一道长影。魏桓独自?提一盏灯,站在叶家门外等候。
木门悄无声息往里?拉开一道细缝,叶扶琉的眼睛乌溜溜地往外张望几眼,立刻被魏桓察觉了,眉眼间聚拢的几分郁色散去,黑沉眸光转过来。
叶扶琉把两扇门敞开了。“你?等我?”
魏桓道:“我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开门?我今夜若一直不开门呢?”
魏桓示意她去看头顶一轮亮堂堂的中秋月,“等到月往东坠,你?若不开门,我便?回?去。”
“哎,三郎。”叶扶琉叹了口气?。
她见的人多了,看人八九不离十。但眼前?这位却让她大大地看走了眼。
提灯安静等在门外的魏三郎,跟阿兄嘴里?那位横行京城的魏三郎,说的是?同一个人?
她从门里?走出?来,面对面站着。“你?不声不响地在门外等我,想?什么呢?”
魏桓道,“你?深夜不睡,起而开门,心里?必然满腹疑问。想?知道什么,你?问,我答。”
叶扶琉摇摇头。“不用再问什么了。我三兄认识你?。”
乌黑剔透的一双圆眼带着估量意味,上下转了个圈。“你?是?朝廷的大官儿,皇亲国戚。从京城卸任来江南归隐。”
魏桓目光沉静对视,并未否认。
叶扶琉反问他,“你?知道叶家是?做什么的?”
魏桓:“知道。”
叶扶琉噗嗤乐了,半真半假说:“你?真知道?知道还和我家来往?明人不说暗话,说说看。”
魏桓斟酌说辞,开口道,“俯仰楼的两根金丝楠木大柱,是?家祖父留下的遗物。你?若喜欢,任你?取走。”
两人间就此安静下来。
叶扶琉低头琢磨一阵,笑?出?了声,“看来你?还真知道?之前?拆了祁世子一座宅子,被你?猜出?来了?”
魏桓没出?声,默认下来。
叶扶琉反手摸了摸自?己挂在腰间的玉牌,把漂亮的雪青色长穗子攥在手里?。
“明知道叶家做什么行当的,你?还送我玉牌?听你?那些麾下的口气?,这玉牌很贵重?是?你?魏家的传家之宝?给你?个机会,拿回?去。”
魏桓理了理纤长指间流泻下的长穗子。打理整齐了,反握住她的手,将雪白纤长的手指一根根打开,玉牌放在她手心。
语气?比赠玉时还要平淡:“送之前?便?已想?好了。”
叶扶琉低头看手里?的玉牌。
无暇美玉,莹润表面沾染了人体体温,在掌心生出?暖意。被温热指腹碰触过的食指中指指尖细微地蜷了蜷,玉牌攥紧在手里?。
她最后说,“让我想?想?。”关了门。
月光映在地上,身?影如水波。叶扶琉思忖着,往门里?走几步,脚步忽然放轻,无声无息地转回?去。
门外灯光还在。
魏桓提着灯,依旧站在原处,注视着紧闭的门楣。